那人虽是笑着,可面相看着着实吓人,若芯见了,原就不怎么足的气势又掉下去几分,她继续问:“你们…你们要怎样才肯走?”
    有人上前,贴到金掌柜的耳朵边儿告诉他,眼前说话的这位,就是钰二爷房里的那位奶奶,叫他小心客气着为好。
    金掌柜便是越发客气:“奶奶明鉴,咱们不敢为难奶奶,只是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若芯依旧是打着颤的问:“那他欠了你们多少钱?可有画押的字据?”
    “有,有。”
    几个人手忙脚乱的找字据,半天才找到一张纸递了过去。
    若芯接过一看,果是顾连涛的亲笔画押,落款的日子是还完之前那笔银子的一个月后,这混账东西…打死都不冤…
    张氏在若芯身边陪着她,见了字据只觉万分绝望,又呜呜咽咽的只管哭,却怎么都没想到,就在若芯来来回回看了两遍字据后,竟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拿出好几张银票,反复核对后,叫阿莫把银票拿给了那掌柜的。
    又见女儿清秀的脸上强装出镇定神色,明明很害怕,却用力拔高声音对众人说:“街坊邻里都看着呢,你们点好银票,把借贷纸的另一份拿来,然后…然后就快从我家门前走吧。”
    “……”
    所有人都看傻了眼,愣在当地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金掌柜那本就骇人的脸莫名抽搐起来,心说:怎么这钰二爷要整治他房里的奶奶,竟不知她手里头是有钱的吗?这银票一看就是刘家来的?这两口子唱的哪一出?闲着没事耍我们玩儿?
    已有人小跑着去给吉武通风报信了。
    街坊上的人,自然都向着邻居说话,纷纷指责那些前来要债的。
    “银子都给你们了,还不把借条还了人家赶快滚…”
    “就是,就是,这些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又没说不还钱,一大早的就来人家门口堵着算怎么回事。”
    “若兰姑娘家可是个好人家,对我们这些邻居也好,怎么会借钱不还呢。”
    “快滚吧…”
    “滚…”
    作者有话说:
    感谢一直支持我的小伙伴,我肯定会尽我最大的努力来写好这篇文。
    第164章
    吉武听说姨奶奶拿钱把金掌柜那些人给赶走了, 撇撇嘴道:“又狠不下心来真去整治奶奶,何必呢你说。”
    身边小幺上赶着问:“爷,您跟谁说话呢?”
    吉武笑着拍了拍他的肩:“没跟你说,走, 回二爷去。”
    刘钰问:“她找谁要的钱?”
    吉武把银票递了上去:“奶奶拿的是咱们家的银票。”
    这钱是刘钰在宫变前给她的, 跟田产铺子的契书放在一起, 装在了一个盒子里,原是那几天局势有异, 他怕自己万一出了事, 就想把那些写在她名下的文书都交给她,以备不时之需,只是那天太晚了,他见了她没把持住就只顾搂着她亲, 没来得及跟她多说什么。
    刘钰看着手上的银票,心说,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那女的竟然知道花他的钱了。
    他有些不敢信, 毕竟当初她人在刘府, 随便拿屋里的一两件东西出去卖, 都够给顾连涛还债了, 可她却舍近求远,只求她妹妹帮忙还,这回怎么…
    莫名其妙的,刘钰心里的气竟下去了一大半。
    他把手头的事办完就骑马去了顾家, 路上竟有些害怕见到她, 也分明是后悔了, 后悔昨天怎么脑子一抽, 就找了要债的来吓唬她…万一真吓着了怎么办…伤了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顾连涛迎出来时,刘钰劈头就问:“你姐姐没被吓着吧?她身子没事吧?”
    “二爷放心,姐姐没事,孩子也没事。”
    “嗯,那她…没生气吧…”
    顾连涛偷偷瞪了他一眼,没说话。
    刘钰进了顾家,就大步往若芯卧室走,走着走着又忽然想到了什么,停下来问:“是你们逼着你姐姐拿钱出来的,还是她自己拿钱出来的?”
    顾连涛连忙摆手说:“是姐姐自己把钱拿出来的,家里没人知道姐姐有钱,又怎么会逼她。”
    听了这话,刘钰剩下的那一半气也没有了,竟还勾起嘴角笑了笑,转身加快步子往她的卧室走去,想见她和孩子。
    顾连涛客气着把他送到若芯卧房门口就止了步,刚要转身离开,就听里头噼里啪啦一顿乱响。
    刘钰的声音传了出来:“别打了。”
    然后是他姐姐的:“混蛋,你不干好事,你有事冲我来,背地里搞那些做什么?”
    一个人做了坏事,自有另一个人来收,环环相扣,谁也逃不掉,顾连涛心里突然痛快起来,心说:我做了混账事被收拾了不冤,你也别想逃,他嘿嘿笑了两声,边走边嘟囔着:“姐姐怎么知道是钰二爷吩咐人做的,姐姐还挺聪明的,嗯,狠狠给他打一顿…”
    “你别再打了,小心孩子。”
    若芯一点也不奇怪他知道了孩子的事,只是一想到他的恶劣行径,就气的心口疼。
    刘钰小心翼翼凑到她身边,看着她秀气好看的眉眼上蒙了一层淡淡的惊吓,又悔又疼道:“若芯,我错了,你就算是不用我的钱,我也肯定立马就让那些人走,昨天原是气急了才…回去之后爷就后悔了…怕惊了你的胎…”
    实话讲,若芯能主动花他的钱,比逼她认错还叫他心里舒坦。
    若芯打的累了,这才慢慢坐下来喝了口茶,早上闹的那一出,对她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女人来说,真挺吓人的,直到这会儿,她还有些心惊胆战的后怕。
    她只又怒目瞪着他:“还有门口你的人,也全都走。”
    “那不行,万一那姓齐的又来怎么办,再说了,我已经让他们换了便服了。”
    若芯真想打死他:“那几个人一看就是当兵的,虽然没穿官服,可他们手里都拿着这么大的刀,在我家门口转来转去,街坊邻居见了都吓的绕道走,你…你别再祸害我们家了行吗?”
    刘钰这会子心情好,也不想叫若芯不高兴,见她生气,忙就妥协道:“撤走可以,可你要答应我个条件。”
    “什么条件?”
    “明天让许太医来给你诊一诊。”
    “不用诊,若兰已经给我诊过了。”
    “我信不过你们家,我要确保你和孩子都没事。”
    她愣了一下,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刘钰当她这是答应了,高兴的走到她身边坐下来,又试探着伸手去摸她的肚子。
    “小家伙这是知道娘亲在闹别扭,就及时冒了出来,好劝娘亲回家。”
    若芯拍开他的手:“你少得意,孩子才不会跟你一样可恶,他要是懂事,绝不会选择这个时候来。”
    刘钰:“所以说,他还是向着他爹的,孩子少了娘不行,少了爹更不行,你竟然还想给他找个…”
    他没说下去,想起昨天的事还有些气。
    若芯觉的齐宏毅的事实在没必要同他解释什么,索性转过身去不理他。
    不想,这男人不知哪里不对付了猛然起身,走到她床边儿一阵乱翻。
    “你干什么?”
    翻完之后又长舒了一口气:“还好没那个香囊了,怎么把那事给忘了。”
    他又坐回来,原本笑着的脸上突然布满愁云,搬过她的身子强迫她看他:“若芯,你告诉我,那香囊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你能生养,也愿意生养,却总说自己不能再生养?我不信是因为生孩子太苦,我要听实话。”
    若芯被他突如其来的变脸给弄懵了,默了片刻后才慢慢的开口:“没什么不能说的,就是生阿元时落下的病,那时侯岁数小,生完孩子后,就常胡思乱想的害怕,怕孩子会被人议论,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就算睡着了也是不停的做噩梦,那香囊原不是避子用的,放了百合草安神用的,只是被我多加了一味麝香,才会有避子的功效,我自己原也疑惑,为何麝香没有安神的疗效,我却总是闻了才会安心,查过医书才知,这原是我学医的错儿,脑子里知道这一味药是避子的,有心病才会这样依赖它,我也想给阿元添弟妹,可我…我就是戒不掉它。”
    刘钰越听心里越难受,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上了,半天才说:“原来…都是我的错…”
    他猜的没错,若芯用那避子香果然同她怕水是一个心病来的,那她不能生养又怎么能怪她,要怪也是怪他,怪他当年没能坚持找到她,才让她自己一个人承受了那么多。
    “对不起。”
    “没什么对不起的,当年的事也不全怪你,那原是我命里的劫数,是我合该要受的,我不怨别人,只怨自己修行不够,才一直治不好自己的心病。”
    医书上说,这世上几乎每一个人都有着不为人知又不为人道的伤痛,深埋在心里,要用这短暂的一生来治愈,与其怨恨,不如放下。
    只她越说不怪他,他心里越是没有着落。
    “不,怪我,全怪我,怪我当年没能坚持找到你,怪我不信任你,怪我总是欺负你,若芯,我知道错了,你跟我回去,让我来弥补你好不好。”
    “……”
    “若芯,你不想回刘府去也没关系,我带你去新买的宅子里住行不行,你总在娘家住着像什么样子,你有了身子肯定害喜,这里的饭菜能吃的好吗?你身边有妥当的人伺候吗?你就不怕委屈了我儿…咱们的孩子…”
    这是…推心置腹的说了没两句…又露出狐狸尾巴了?
    若芯觉得,她就不该同这男人说什么心里话,指望一个从小就没心没肺又横行霸道的人能理解她,根本没有可能。
    “你不要强词夺理,我以前生阿元的时候也没人伺候,不也好好的生下来了。”
    “那不一样,这个孩子绝不能有任何差池,否则…”
    否则你就再也不会回到我身边了。
    那些下意识的想法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转变,就像他曾一度认为,她回不去只是因为他纵着她不想叫她不高兴,实则是他掩耳盗铃根本无法掌控此刻局面,也精准的意识到,此时破局的关键在这个孩子身上。
    若芯说烦了,也说累了,索性赶他走:“我累了,你走吧,我不回去。”
    刘钰无助地看着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是没能说出来,转而叹了口气,坐在她身边不肯就这样灰败的离开。
    两个人沉默着,门吱呀一声被从外推开了,阿莫端了安胎药进来。
    刘钰正是烦闷难受又无处发泄的时候,这小丫头可不就撞到了他的枪口上
    他劈头就骂:“你不知道敲门请示吗?怎么学的规矩。”
    却是没想到,阿莫竟一点也不怕他,既不告罪陈情也不退出去,径直上前,把药放到若芯手上:“奶奶快喝药。”
    这是…不把他放在眼里?刘钰瞪大眼睛问若芯:“你们顾家的奴才都这样没规矩吗?”
    若芯忍着那安胎药呕人的味道一口喝了下去,这才说:“她不是我们顾家的,是我去庄子上时,太太新买来,叫跟着伺候我的,我一直来回换地儿,她跟着我,哪里学过几天规矩了。”
    又埋怨道:“你跟一个小丫头置什么气?”
    不跟她置气难道跟你置气?
    “就这样不懂事的,能伺候好你?”
    若芯刚要说话,不料阿莫突然来了一句:“我怎么不能伺候好奶奶了?”小丫头仰着头直愣愣的看向刘钰。
    刘钰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真是开了眼了,现如今连一个没留头的小丫头都敢跟他顶嘴了。
    若芯忙呵斥阿莫:“阿莫…不许跟爷顶嘴。”
    确实得找个人好好教一教她规矩,不然这丫头什么时候得罪了主子可能自己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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