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淅淅沥沥的下着,寒意透骨,将这片被群山包围的小山村纳入了一片更深层次的朦胧之中。光秃的树梢上残留的叶片还来不及完全变黄就被这雨打的萎靡脱落,在路上铺了厚厚一层,浸透了雨水变得泥泞,随即路人被踩的支离破碎。
    似盘龙般静卧的群山包围着这小小的村落,而在村后静静的伫立一栋破旧而高大的黄泥砖房子,雨水拍打在残破的砖瓦上,然后顺着屋檐落在,并不平整的地面被积年的雨水打出深深浅浅的土坑。
    澄雨坐在屋门口的缺角的凳子上,好奇的看着远处大楼。
    那是和这落后破旧的小山村格格不入的巨大而又精致的方形建筑,在朦胧的水汽中仿佛一只钢铁巨兽趴伏在这片群山之口,牢牢的守住这关隘。
    这是村里最新建立的工厂大楼,听说在山里发现了一些稀有金属,于是引来了一家外资企业在这个穷乡僻壤进行了投资开发,之前已经有不少的传说中的大人物络绎不绝的前来视察剪彩。
    当然,这些东西对于还在上初中的澄雨来说都无关紧要。
    “小雨!吃饭了”熟悉而中气十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声音的主人虽然年迈却硬朗。
    第一眼就能感觉到老人和村里的普通老人并不一样,他身上收拾的干干净净的,脊背挺直,就连脸上岁月添加的皱纹都显得格外锋锐,唯有步行时重心的偏移才能让人察觉老人的身体不便。
    澄雨收回远眺的眼神转头对着眼前的老人笑了笑,乖巧的回了屋子,帮着爷爷摆好碗筷盛饭。
    爷孙两人安静的坐在饭桌前,清淡而简单的菜色,两人安静的进食,唯一的声响是年久失修的屋顶漏雨滴在旁边盆桶的声音。
    饭后雨停,爷爷腿脚不便,所以澄雨写完作业后熟练的带着家里的衣服去溪边洗。
    走在路上,穿过村里的主路,路边吵嚷的人声在看到她的时候也会轻微的一顿,然后若无其事的打着招呼,把那些还在路上疯跑踩着水坑的小孩拉住,不让他们靠近澄雨。
    澄雨笑笑不说话只是轻微点头示意,从逐渐安静的人群中穿过,走出老远后才听到那安静的人声渐渐恢复喧嚣,但是依旧还是能隐隐听到他们重复的议论声。
    “哎哟,又是那小雨啊,啧……“
    “我说你这死小孩,不要命了往她那边凑,让你爸妈知道非打不死你。”
    “其实小雨那孩子也挺可怜的……”
    “那你不怕死和她走近点呗!阴气重的克死父母哟……”
    搭话的村民打了个寒颤,讪讪的笑了笑:“嗐,我可不敢。”
    “也就是他爷爷,能从那种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命格,不然谁镇的住她……”
    ……
    澄雨一家和村里关系不太好,或者说,是没人敢靠近。
    爷爷是越战回来的抗战老兵,在越南那瘴气密布的原始森林里打了近十年,整队最后只有他瘸着一只脚从茫茫森林里独自生还。
    澄雨出生的那天,奶奶因为去找接生员,半夜摸黑掉坑里,人就这么没了。
    澄雨刚满一岁,父母帮村里送粮,却被路过的卡车撞了,同行的其他人只是受了点轻伤,但是夫妻却当场身亡,卡车司机最后赔了一大笔钱私了。
    当时爷爷久无音讯,大家都以为澄雨爷爷早死在战场里了,澄雨的父母出事后,他们家就只剩下一个孤儿,村里有些人就打起了澄雨赔偿款的主意。刚好隔壁村有个仙姑路过,只看了澄雨一眼就说,澄雨的命格凶烈,阴气重的很,不利全村风水。
    人心浮动之下,当时还小的澄雨差点被沉塘。
    没想到闹的最凶的时候,爷爷却刚好退伍回来了。在战场上九死一生回来的老兵,性格又硬又烈,为了护住孙女,不仅强硬的和全村人杠上了,一个人拿着猎枪闹天翻地覆,那个算命仙姑也意外丧生,最后连上面都惊动了过来调解。
    最后虽然保住了澄雨父母的赔偿款,但是在这种沾亲带故的偏僻村里,也算是把关系全部得罪透了,从此没人敢和他们家来往。
    最后,他便带着小孙女住在了村里最偏远的房子里。
    因此,澄雨在村里也没有什么朋友,总是一个人上学下课,独来独往。
    村里偏僻,一点事也值得翻来覆去的说半天,给贫乏的人生找点乐趣,而澄雨家的事和那一大笔的赔偿款对于村里的人来说更是充满的窥伺欲和传奇性,值得反复讨论,告诫每一个村民不要靠近他们家,以免被”克“住。
    像这样的话澄雨已经听过太多了,根本不在意。
    澄雨利索的蹲在河边她专属的,离众人最远的深水洗衣位,洗洗刷刷了起来。
    昨晚下了一夜的雨,澄雨昨晚没睡好,河水冷的刺骨,她的动作不由的也迟缓了起来,旁边洗衣服的人见她来了,也纷纷都抓紧了起来,随便洗了洗就三三两两的走了。
    河水奔腾不息,很快就只剩下她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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