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合漓与黎奕认真聊过后,决定劝潘森凯找个时间跟丁橙浠说清楚,既然两人的关係已经结束,那不如把心中的芥蒂一次说开,他们俩也比较能释怀,继续朝着未来迈进。
    当时也只是提出建议,没料到成效会那样好。半个月过去了,潘森凯的状态已好上不少,看起来与过往那个爱笑少年别无差别。看着生活回到正常的轨道,百合漓终于觉得自己能好好为自己打算。首先,她想做的事情,大概跟黎奕生有关,她正在想该如何慢慢地向他坦白心意。
    毕竟她曾喜欢过潘森凯,如今却对他表弟动了情。倘若没釐清好自己的心意、解释清楚,反而会招人误会,但她相信黎奕生是百分之百相信自己的,所以她并不害怕。
    眼看时间不早了,百合漓离开书桌,将电灯关闭只留下一盏小夜灯。正要回床休息时,在充电中的手机响起了。少女拿起手机,瞇着眼看着刺眼的光,神情顿了顿后接起。
    「喂,爸爸你怎么打电话过了啊?好少见喔,之前有事不都用传讯息的吗?」
    「百合,你冷静下来听我说,你妈妈她——」
    接下来男人说的话,百合漓都一字一句听清楚了。她心跳逐渐加快,冷汗也从背脊冒出。她脑海内闪过所有与女人共处的回忆,可过不久居然变得一片空白。少女接收的资讯太过庞大,须臾间无法好好消化,这让她错乱到脑袋快要炸开了。
    什么肺癌?
    什么併发症?
    什么癌细胞扩散?
    什么死亡?
    「不会吧?爸爸你没骗我吧?」少女像疯了一般傻笑,步履蹣跚,一路跌跌撞撞衝到客厅橱柜前。她抖着手拿出那藏在深处的纸,摊开在面前仔细阅读。
    「骗、骗人的吧……是吧!假的对不对!妈妈她不可能没告诉我这么重要的事啊!」
    手机另一头的男人没再说话,只传出哽咽声。
    少女右手一松,手机从高出掉到地上,萤幕也裂成了蜘蛛网状。
    『妈妈有个很好的朋友,是个单亲妈妈,最近因为检查出得了癌症没办法照顾读小学二年级的女儿,所以我得去帮忙。』
    难怪,难怪从那天起,女人就有各种理由无法回家。说是要去照顾别人家女儿、说是要去见客户忙工作,一切都是为了欺骗她而捏造出来的谎言,她还浑然不知,沉溺在友情游戏之中。
    之前,她口口声声希望黎奕生从潘森凯妈妈的死中走出,那是因为她根本不了解失去重要亲人的那种痛楚。如今她也品嚐到了那种滋味,才知道原来自己都做错了,全都做错了。
    她不懂,却还自以为是认为有那个能力去帮助他人,结果到头来根本只是她一厢情愿。女人问了她那么多次要不要一起回英国,她呢?有哪次是答应了?
    就连前几个礼拜在女人最为脆弱的时期,百合漓居然还拒绝了她,这叫哪门子的孝顺?!倘若少女她跟去了,那女人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啊......」
    「啊——」
    百合漓抱着头不断吶喊,零碎片语拼凑出的断音苍凉又悽愴。她哭到近乎气绝,胃里的东西彷彿都将窜出,一阵乾呕,她靠在墙壁倒在地上。
    没了她,所有人才会好好地活着。
    她才是破坏所有人幸福的罪魁祸首。
    总有些事情,会猝不及防地排山倒海而来。仓促得,连仅存的一点火光,都这么泯灭在黑暗中。
    百合漓躺在床上,睁着眼,但眼前却时黑时亮,她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只要口中一进入白开水以外的东西,她便会觉得噁心然后将其吐出。
    「我该怎么办呢?」少女一阵嗤笑,翻身跌落床下。
    『爸爸已经帮你订好了机票。是爸爸对不起你们……我明白自己不是个称职的父亲,甚至亏欠你们很多,但如果你愿意!就到英国跟爸爸一起生活吧!当然,爸爸不会强迫你的,只要百合你开心,怎么样都好!』
    她使力撑起身体,视线放在镜中的自己。面容憔悴、发丝凌乱,宛如几天时间内衰老了好几岁。眼下的青黑越来越重,曾经的樱唇也惨白得吓人。
    百合漓突然好不习惯自己这副模样。
    她拿起了手机,上头全是数通未接来电。有她爸爸的,也有她堂弟的。如今,百合漓所有的依靠都不在身旁,她又该怎么振作?
    她有那个资格继续跟他们待在一块吗?
    她有资格喜欢黎奕生吗?
    百合漓觉得自己撑不下去了,也不知道如何面对黎奕生他们。此刻她只想逃走,逃到没人找到的地方。
    但矛盾的是,她不想离开黎奕生。
    少女回拨了其中一个号码,对方也接了起来。
    「小海?」
    那头的声音有些吵杂。
    「安肖海?」
    「百合,你想好了吗?」青涩的少年音传来,语气却格外沉重。
    「嗯,我会回去的,这几天会先把一些东西寄过去,小海你到时帮我签收一下。」仔细一看,重要物品皆已打包装成箱,屋内比过往空广了不少,怪空虚的。
    「我知道了,那你朋友们……」
    「我会去见他们最后一面,但不会跟他们说。」少女深吸口气,感觉泪水又要流下了。「毕竟我也没那个脸跟他们啟齿。」
    半晌,安肖海回道:「百合,如果真的捨不得可以不用回来没关係,没必要委屈自己。」
    「怎么可能会委屈呢!是我自己自愿的。」
    一听就知道百合漓是在说违心之论给他听,安肖海当然不会相信,他这弟弟也不是当假的。不过,就算委屈了,那也是百合漓自己的抉择,他会尊重的。
    「那你好好把握剩下的时间吧。」少年浅勾嘴角,用带有安慰的声音说着。「辛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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