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月廊总说女子不如男,闻青司记得他的话直到她成为少寨主。近两年没听见他怎么说了,但不代表他的观念改变。若是他再有一个儿子,他会巴不得闻青司尽快嫁入谢家。可他没有,他还得靠着闻青司继续掌控虎纹寨。
    他曾经差点就要有儿子了,哪怕是义子,他也会看得比闻青司重要。
    孟不究的父母是淮海一带的盐商,也曾富甲一方。为了让孟不究入仕途,举家搬迁京都。途中,不幸被劫。闻月廊收到消息,本想前去分一本羹,当他们都到的时候,孟不究的父母奄奄一息。
    或许他们看着闻月廊像是好人,撑着最后一口气,想把孟溪托付给他。追杀孟家的人见了闻月廊,又是一番厮杀。
    闻月廊让闻青司带着孟溪跑,闻青司照做。她拉起跪在地上嚎哭的孟溪就跑,也顾不得他愿不愿意。她带着他穿进树林,越过小溪,爬过山石。见没人追来,闻青司松了一口气。
    闻青司那时八岁,孟溪据她猜测六岁不到。她看着他,想起大人们的对话。他的父母已经死了,闻月廊肯定要收养他。
    “我不能让你回我的家。”她盯着他哭红的眼睛。
    “啊。”他愣了一下,支支吾吾地说道,“你会杀我吗?”
    “我不会杀你。你跟着这条路下山,去城里找户人家吧。”
    孟溪照做,闻青司一直看着他小小的身影,直至完全消失。回去时,她故意在地上滚了几圈,闻月廊问她人,她就说跑丢了。
    当时情势急迫,闻月廊也没多想她是不是撒谎。闻青司安心于自己的地位,又担心起那个小孩的安危。
    他还那么小,看起来也乖,应该能找到收留他的。
    孟溪摸索着下山,进了城,他不知道能去哪儿。他试着敲了几户人家,那些人看着他穿的就不是穷人家的孩子,说不定一会儿大人就找来了。他们没接受他,遇到个好心的还会给他一个馒头。
    他流浪了许久,衣服也变得肮脏不堪。一群孩子见着他年龄那么小,却成了乞丐,变着花样欺负他。
    这天,一群人比他高的孩童围着他,其中一个朝他扔了沙石。孟溪来不及躲,沙石硬生生进了他的眼睛和嘴巴。他睁不开眼,只听见他们的奚落嘲笑。
    “他是个有爹生没爹要的畜生。我观察他很多天了,这家伙还上我家来敲门,真不要脸。”
    “是啊,是啊,看他那个样子更好笑了。”
    他们的声音此起彼伏,谁开始上来踢了他一脚,后面便跟着对他拳打脚踢。
    “滚开。”闻青司一脚踢开最先对他动手的死胖男孩。众人见状,势头瞄向闻青司。
    闻青司五岁习武,他们一群人一起上都不够她打的。众人见打不过,散开着跑了。闻青司看了蹲在地上的孟溪一眼,应该不会死吧,等她把他们一个个收拾完了,再来找他。
    孟溪听得一声滚开,他知道周围的人都被她打跑了,等他用力睁开眼想道谢时,只有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女孩看着他。
    她什么话都没说,而是小心翼翼地递给他一块糖。他伸出自己的脏兮兮的手,接过那块糖。
    这是他这么多天来,唯一感受过的暖意。后来他找到了那个女孩,并甘愿包容她的一切。
    闻青司赶回来时,他已经不见了。
    孟溪不记得她了,可她却一直记着他。知道他过得很苦,所以她一直过意不去。如果当初把孟溪带回了寨子,他会不会过得没那么惨。
    不管怎么样,绝不能让他下山,不管用什么理由都要让他继续活着。
    她一早就去开了孟溪的门,见是她进来,他不怒也不喜。只是,她穿的鲜绿色的衣裳,她打开门的一瞬间,恍惚间似春神降临。
    “孟溪,走,我们去一个地方。”
    也没等他说话,她拉着他一起去了。
    她给他搭了个灯笼房。里面摆着各式各样的工具,方便他做灯笼。“怎么样,这些工具都是和你在王家一模一样的。”她记性好,去的次数多了,他用什么,她早都记的一个不差了。
    孟溪将桌上摆的刀一把挨着一把看过去,确实是一个不差。“你不必做这些,我不会在这里做灯笼,这里的灯笼也卖不了钱。”
    “谁说卖不了,我们寨里的人一样喜欢灯笼。”
    “寨子里的人习惯用灯盏,灯笼终究只是装饰性物品,寨里的人看中实用大过美观,没有人会一直喜欢灯笼,不需要的时候没人会想起。”他对着她说话,可她觉得他说得不仅是灯笼。
    “你放心,我一直需要灯笼,我会一直需要你。”
    “我可以给你做一个,让你一辈子都能用。你不需要我,我也没必要一直呆在这里,闻青司,让我走吧。”
    她笑着说,“这是你第一次叫我名字。还有,不要再说走这个字,我可不会保证我不会对你做点什么。”
    从前,赶着你走;现在,费尽心思,让你留下。闻青司,闻青司啊,这就是你的报应。
    闻青司还有事,便不管他了。
    闻青司走后,孟溪随便拿起一把刀在手中把玩。许久,他起身,出了这间屋子。他在寨子里逛了个遍,一是为了记地形,二是为了找找有没有类似药店的地方。
    寨里有个公用的药房,目前由谢家看管。
    孟溪寻了没人的时候进去,他找到了自己常用的几味药,又在柜台处摸出他的碎银。
    那人摇了摇头,意思是不收钱。又做了个手势,“你走吧。”
    孟溪回去后,又找到了厨房,给自己熬药。久违的药入口,致死的药,却让他有种活过来的感觉。
    孟溪的一系列举措都有人专门汇报给闻青司。闻青司也不知道他有什么病,只说知道了。
    闻青司过年也不得轻松,他们打算在山里设计机关。飞翦教一定会再来,闻青司的心里一直不放心,这事没解决,她安心不了。对机关一方面,闻青司一窍不通。他们设计了一些,通通不行。
    思来想去,只能请她了。
    闻山蓉,她的死对头。她们一个姓,但并没有什么亲缘关系。寨主之争,她也有去,闻青司对她也仅是险胜。
    闻山蓉自从寨主之争结束后,寨里再没有出现过她的身影。闻青司去她家里找她,她的父母只说她出去远游了。
    找不到闻山蓉,事情又搁置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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