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婉心表情不自在地垂下眼眸,自嘲地笑着:“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原本也想将蓝枫三刀六洞的,谁知后来……”
    听得孙婉心话中的自责之意,裴玄霜赶忙拦下她的话:“婉心,你不必多想,看到你们一家三口如此和乐幸福,我打从心里为你感到高兴。人活一生不易,既能幸福快乐的活着,为什么还要纠结于过去的不愉快呢。”
    此话甚合孙婉心的心,她握紧裴玄霜的手,目光恳切地望着对方:“玄霜,我也希望你能幸福,这次重逢,虽然你什么都不说,但我明显感觉到你很压抑消沉,玄霜,我实在不希望你再有事。”
    “我不会有事的。”裴玄霜安慰着孙婉心,“以前的糊涂事,我不会再做了。”
    裴玄霜说得郑重其事,孙婉心听得半信半疑,她直勾勾盯着那双毫无温度的褐眸,道:“玄霜,我知道,你不曾对谢侯爷动心,这是你我之间最大的不同。可谢侯爷始终不肯放过你,你又难以摆脱谢侯爷的纠缠,你们岂非要一直互相折磨,一直苦苦纠缠下去?”
    闻言,裴玄霜面上的神色越发冷了下去:“这是武安侯的选择,他执意如此,我别无选择。”
    “孽,真是孽呀……”孙婉心摇头叹息,“谢侯爷他……还想纳你为妾吗?”
    裴玄霜双眸一冷,目光笔直地穿过孙婉心,语调僵硬地道:“不,他想娶我为妻。”
    “什么,你要娶你休过的妾室为妻?”
    武安侯府内,谢芷滢正因谢浔决意娶裴玄霜为妻的事闹得不可开交。
    “你简直是疯了!天底下那么多女人你不要,偏偏迷上了一个心压根不在你身上的女人!且那女人还是北夷人!你到底是有多鬼迷心窍才会娶一个北夷人为妻!”
    谢芷滢气得脸红脖子粗,插着腰站在地上骂谢浔,毫无当家主母的端庄模样。一旁暖炕上,气得神志模糊的齐老夫人正倒在江氏的怀里叹气,她紧闭着眼睛不看谢浔,嘴里不断“哎呀,哎呀”地哼叫着。
    江氏默不吭声,只默默地替齐老夫人揉按着太阳穴,谢溶则在一旁劝:“三姐,这件事说到底只是大哥的私事,大哥开心便好,我们何必横加阻拦呢?”
    “私事?这怎么可能是他的私事?”谢芷滢暴跳如雷,“我看他是色令智昏,忘了自己祖宗是谁了!总之我反对这桩婚事,坚决反对。”
    靠坐在太师椅上的谢浔懒洋洋地听完了谢芷滢的话。
    “三姐愿意反对便反对吧,总之,这个女人,我娶定了。”他在谢芷滢恼怒的注视下起身,“我来,只是通知大家一声,若不出意外,十日后,便是我与玄霜的大婚之日,你们想来便来,不来,我也不强求。”
    说罢抬脚就走。
    “孽畜……”齐老夫人颤声叫住谢浔,“你不在乎我们,也不在乎你死去的爹娘了吗?你忘了你爹死在了什么人的手里。”
    谢浔足下一顿:“我当然记得我父亲因何而亡,只是,这与我娶谁为妻又有何干系?她是北夷人不假,却不是我的杀父仇人,我为什么不能娶她?”
    撂下这句话后,谢浔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春光阁,剩下一屋子的人大眼瞪小眼。
    当谢浔将十日后成婚的消息告诉裴玄霜时,裴玄霜古井无波的眸子里一片冰冷的讥讽。
    谢浔对此熟视无睹,一边吩咐人仔细地“照看”着裴玄霜,一边有条不紊的安排着婚事。
    追随着谢浔的官员对此议论纷纷,毕竟,谢浔才经历过一场暗杀,不急着将幕后黑手揪出来便罢了,怎的还操持起婚事了。
    更令他们不解的是,谢浔要娶的人居然是裴玄霜,那个被他休了将近三年的妾室。
    其间众说风云,然而却无一人敢质疑谢浔的做法,认真选好礼物等着参加婚仪便是。
    而裴玄霜,则在等死一般的心情下等待着大婚之日的到来。
    若白十安一直不出现,她该怎么办?
    杀了谢浔吗?她曾经试过,却没有成功。如今,她被更多的眼睛盯着,有可能成功吗?
    裴玄霜不知道。
    她焦灼地房间中走来走去,任由下人在她房中装点布置,她房中的摆设越是精美华贵,喜气洋洋,她便越是心浮气躁。
    便是院中的那两株荼蘼花都被缠上了朱红色的绸带,红白相间,不伦不类,裴玄霜正想叫人将那两株荼蘼花搬出去,一满头珠翠,生得艳丽动人的女人带着两个丫鬟冲进琅月轩,二话不说便插着腰骂人:“谁是裴玄霜?叫她出来!”
    女人话音刚落,几十名影卫自房檐一跃而下,拦在了来人面前。
    “都给我滚开!”面对从天而降的侍卫,女子丝毫不慌,指着他们的脸骂道,“连我都敢拦?一个个不想活了?”
    跟着女子的丫鬟上前一步自报家门:“我家主人是定南王夫人,侯爷的亲姐姐,其实你们这些奴才能得罪的,快快退下。”
    “恕难从命。”侍卫头子道,“侯爷有命,不准任何人擅自接触夫人,违令者,杀无赦?”
    “杀无赦?好啊,我倒要看看,他有没有这个胆量杀我!”
    女子昂首向前,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侍卫亮出长刀,警惕地观察着女子的一举一动,丝毫没有要退让的意思。
    正是僵持不下,站在房门的裴玄霜淡淡道:“你们都下去吧。”她看向女子,“她不是来找我的吗?让她进来。”
    “夫人……这……”
    侍卫仍在犹豫,女子却趁机越过人墙,来到了裴玄霜的面前。
    她来来回回地打量着裴玄霜,道:“你就是把我弟弟魂勾走的那么女人?”
    裴玄霜皱了下眉,正欲回话,女人扬手甩了她一个巴掌。
    “贱人!”女子边打边骂,“哪里来的狐媚东西敢勾引我弟弟,不想活了你!”
    作者有话说:
    第065章 大婚
    裴玄霜被打的偏过头去, 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
    侍卫和下人见裴玄霜挨了打,立刻围了上来,将谢芷滢等层层包围, 秋月抱着件斗篷急匆匆赶过来,一壁给裴玄霜披斗篷,一壁气冲冲的抱怨:“三小姐,你怎么能拿我家主子呢?主子马上就要和侯爷成亲了!脸上若挂了彩只怕三小姐担待不起!”
    “我担待不起?我来, 就是让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贱人明白, 她, 不配进我谢家的门!”
    裴玄霜揉了揉酸痛的面颊,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抬起脸来。
    四目相对, 谢芷滢很是被裴玄霜眼底的冰冷与鄙夷吓了一跳。
    “你……”她正欲出言挑衅, 却见裴玄霜扬起手来, 面无表情地甩了她一巴掌。
    “啪!”
    谢芷滢避之不及, 生生挨了这一巴掌。
    她傻在原地,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弱不经手,看似温和可欺的女子竟敢打她。
    “你!你!”谢芷滢捂着被抽肿的脸, 便要与裴玄霜算账, 侍卫见状立刻用长|枪拦住了谢芷滢的去路,护在了裴玄霜的身前。
    “你们都给我滚开!”谢芷滢气道,“这贱人竟敢打我!看我怎么收拾她!”
    “你也别收拾我了,若真有本事,便杀了我好了。”裴玄霜气定神闲, 一脸的无所谓,“杀我之前, 请你搞清楚一件事情, 不是我要嫁给你弟弟, 做谢家的媳妇。而是你弟弟费尽心机手段要娶我,逼我做谢家的人。我一点也不喜欢你弟弟,恨不得他早日丧命,若不是受他逼迫,我就是嫁给街边乞儿也不会嫁给他。”
    “你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谢芷滢气得脸都白了,捂着脸的手一个劲的哆嗦,“你敢这么羞辱拂然,羞辱我谢家,我、我……”
    “三姐。”
    谢芷滢话音未落,谢浔推开院门走了进来。
    侍卫立刻收起长|枪退至两旁,下人也让出路来,目送着谢浔大马金刀地走到了裴玄霜与谢芷滢的面前。
    他直勾勾地盯着没事人似的裴玄霜看了一会儿,又转过头,瞧了瞧一脸委屈与愤怒的谢芷滢,强忍着怒气道:“三姐,你在闹什么?”
    憋着一肚子火,只当谢浔会给自己撑腰出气的谢芷滢一愣,难以置信地道:“你说我闹?你没看到她打了我一巴掌吗?谢浔,你还认不认我这个三姐?你就任由这个北夷蛮女如此羞辱我!”
    “她打了你,你不也打了她吗?”谢浔冷着脸,“三姐,你若现在离开,我可以不和你计较。你若不知好歹,休怪我翻脸无情。”
    “你说什么?”谢芷滢朝后倒了半步,“你、你为了这个女人,居然这么跟我说话,你还有没有良心?”
    谢浔背着手,面无表情地看着谢芷滢,那目光说不上多么的凶煞,却足以叫人不寒而栗。
    谢芷滢招架不住,哼了一声,带着婢女狼狈退下。
    “你们也退下吧。”谢芷滢一走,谢浔立刻扶着裴玄霜进了内室,顺带下令,“不许任何人前来打扰。”
    裴玄霜挣开谢浔的手,独自一人坐在了罗汉床上。
    谢浔若有所思地盯着裴玄霜看了片刻,缓缓坐在了她对面:“霜儿,今天的事,是三姐错了,我代三姐向你道歉,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生气?”裴玄霜冷道,“我没有生气,她骂的在理,我对她说的,也是实话。”
    她盯住谢浔;“武安侯,娶一个根本不爱你的女人,你很快活吗?”
    谢浔心头泛起一阵针扎似的疼,他不以为然,且道:“有你在我身边,我就快活。”
    “可我不快活。”裴玄霜道,“在你身边的每一刻,我都生不如死。”
    谢浔纳在袖中的双手狠狠攥紧,努力让自己保持着平静。
    “之前是我不好,做了许多伤害你的事,我知错了,日后不会再犯了。霜儿,我是真的想与你携手共度余生,请你接受我一次,我绝不会让你失望。”
    裴玄霜面无表情地听着谢浔的话,听罢,毫无表示,只是转头看向了窗外。
    谢浔松了松攥僵的手指,一点点站了起来:“婚期将至,你势必会劳累几天,这两日便好好休息,大婚之后,我会留在府上好好陪伴你。”
    说着情不自禁来到裴玄霜面前,俯身,在她面上落下了一个吻。
    裴玄霜紧皱着眉头,表情麻木而痛苦。
    纵使万般不愿意,大婚之期依旧如约而至。
    因是从琅月轩“出嫁”,谢浔特意做了些特殊的安排,裴玄霜对此毫无关心,由着下人们围着她来回折腾,直至送着她去祭拜了天地,拜了堂。
    穿着华贵沉重的喜服,戴着九凤金珠冠的裴玄霜在阵阵欢笑声中走过,疲惫无力地回到琅月轩,行尸走肉般无动于衷地坐在喜榻上。
    秋月喜鹊似的在旁边叽叽喳喳,不断向裴玄霜讲述今日婚仪之隆重,宾客之多,喜宴之富贵热闹,全然不知盖头下的裴玄霜是多么的无动于衷。
    “主子,含块饴糖吧,奴才听说,喜娘坐榻时含块饴糖,婚后的生活保准甜甜蜜蜜的呐!”
    秋月用丝帕捧着块红纸包着的饴糖放在盖头下面,递给裴玄霜吃,谁知裴玄霜竟一把掀开了盖头,站了起来。
    “主子,您怎么把盖头掀开啦!这、这不合礼数的呀!”
    秋月放下饴糖,便要给裴玄霜重新盖上盖头,裴玄霜拂开秋月的手:“别盖着那劳什子了,怪憋闷的,我都快喘不上气了。”
    秋月攥着盖头,左右为难:“这……”
    “无妨。”裴玄霜冲秋月笑笑,垂着手走到窗前,不想,竟被一院子的红囍字刺疼了眼。
    白十安……他到底什么时候出现,他一日不出现她便要在谢浔身边挨过一日,若他十年仍不出现呢?她便要挨十年吗?
    她当真是有些挨不住了。
    正如此想着,一只毫不起眼的小山雀飞入院中,落在了窗前。
    裴玄霜双眼一亮,立刻推开窗子,放那山雀飞了进来。
    这一异常的举动无疑引起了下人们的注意,裴玄霜却毫不在乎,她默默抽出信纸放走山雀,查阅了信上了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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