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皓白许久都没说话,本来闲闲抽烟的姿势变成了惆怅的吞云吐雾,见他两道愈发拧紧的长眉,阮愫再也不敢说话了。
    一路都是难以形容的沉默。
    车到了狂歌舞厅门口,已是天黑。
    悬挂在二楼的霓虹招牌落出彩光,照在雪地里,一道道的渐变光芒掠过,第一道光芒是橙色的,然后是蓝色,然后是荔枝红色,最后是银白色。如此循环往复。
    阮愫坐在车上,眼睛把霓虹落雪看得累了,终于将手伸去拉车门,她觉得刚出门时问古皓白要不要回北城的事,让他生气了,她不想跟他继续呆在车上,继续分享这难受的氛围。
    不料古皓白拉住她的细腰,探身上来,触唇亲了一下她的耳朵,牵动粗喉头,发出暗哑的声音,对阮愫说:“乖宝,给我点时间。我会让你满意的。”
    他将自己放逐在这片边境已经很久了,如果不是阮愫的出现,他打算在这里孤苦伶仃的过一辈子。
    曾经,这里的日子被他过得很不错。
    每天他只要完成沉重的任务就行了,他把精力放在保家卫国跟极地救援这些事上,就再也不会去想起他父亲的出轨,还有他母亲的惨死。
    他本来打算一个人,就这么以一种孤独的姿态,在这荒凉之境永远放逐至死。
    可是阮愫不顾一切的朝他奔来了。
    此刻阮愫心疼他,不想逼他做出改变。
    可是阮愫也不想跟他分开,短暂的寒假就要结束了。
    想到又要离开,回北城去的阮愫泣声,嗓音绵软的告诉他:“我不是想让你为我做什么,我就是不想……”
    阮愫忽然就鼻酸,难受的哽咽,“不想你一直被困在过去,始终走不出来。你从十五岁开始,就没有认真的笑过。我看了好难受。”
    “阮愫,你怎么知道是从十五岁的时候开始,从那时候,你就认识我了?”古皓白用指腹擦她眼泪,认真求问。
    两人坐在车座上相互依偎。霓虹的光落在彼此身上,照得人的脸如梦似幻。
    车窗外是簌簌落下的雪,西境的雪跟北城的雪不一样,这里的雪像妖魔,呼噜噜的,被狂风卷得嚣张,能下到大雪封山,把人都给吞噬。
    “我,我听张教授说的。”被男人深情的睨着,阮愫扯谎。
    阮愫想起记忆里无数个男人将自己与世隔绝的片段,眼泪一下止不住了。
    他们在出门之前,怎么都没想到今天去参加这个生日宴会的路上,会乐极生悲,明明在家里都还好好的,差点在厨房就做.爱了。
    大概这就是恋爱的人的真实模样,总是一会儿笑,一会儿就哭。
    “别哭了,我过得很好。”古皓白安慰越哭越厉害的阮愫。
    阮愫还是一直哭,把小脸埋在他肩膀,身上斥满一股让他不得不怜惜的娇憨。
    她知道了他妈妈的事,在无比的心疼他,那些伤痛疼在了她的身上。只因为,她在跟他感同身受。
    为了让自家姑娘以后不这样,古皓白郑重许诺:“别哭了,我回北城去,陪你一起生活。”
    阮愫扬起泪湿的小脸,杏眼潮湿的望着男人,哭得更凶了,“你说真的?不要骗我。”
    “真的。只要你不哭,也不难受了。”古皓白凝着她的眼睛说。
    阮愫这一瞬强烈的感到古皓白真的在宠她,不管她提出什么要求,他都会满足。
    即使这个要求是触及他多年以来的厚重心疾。
    “我不是要你哄我。我也不是无理取闹。”阮愫泣声声明,哭得眼妆都晕了,泪花闪烁的望着男人英俊且性感的脸,还有迷离又撩人的眼。
    “我不是想你回去陪我,我就是真的不想你再这样为了纪阿姨的事继续为难自己,走出来好吗?都好久了,你都不开心好久了。”阮愫牵古皓白的手,瘪嘴请求。
    “阮愫。”古皓白找纸巾给她擦眼睛,擦得半干以后,轻轻告诉她,“你妆都花了。你这样去见我同事,他们会笑你的。”
    “那我不去好了。省得给你丢脸,我回家去。”阮愫乖乖说。她很有自知之明,本来她也不想来的。
    “但是我觉得他们今天必须要见我的女朋友。”古皓白笃定的拽阮愫下车。
    *
    装修风格老旧的舞厅里,马明俊他们在唱歌。
    天花板上悬挂的那盏镭射星球灯转动,在水泥地上投落斑驳的彩影。
    舞厅的老板娘翁芝玲不在,只有两个小工在勤快的负责招呼今晚的客人,正中的餐桌摆着蛋糕,古皓白的几个特种部队男同事穿着常服,正坐在长沙发座里,把酒言欢。
    今天是个放松场合,他们都各自带了自己的女朋友,边防戍守是长年累月的艰苦工作,好多武警就在当地找对象跟结婚了。
    在阮愫来之前,古皓白他们支队所有人都有对象,只有古皓白单着。
    他条件好到离谱,却从来不谈恋爱,空窗期那么久,现在终于告别单身,大家都在翘首以盼看他的女朋友。
    等古皓白拉着阮愫的手,走进来,在场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认真的品鉴这一对特别般配的情侣。
    冰冷硬朗的古皓白,跟站在他身边的娇媚甜美的阮愫完全契合,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双。
    阮愫小鸟依人般的站在肩宽窄腰的男人身边,乖乖依偎着他。
    古皓白的脸不再绷紧了显得冷酷,反而有许多的温情脉脉。
    马明俊打趣道:“行啊,古队,今天终于把我们阮老师带出来了。”
    其他人也跟着起身迎接他们俩。
    在场地里坐下,闲聊几许,古皓白跟马明俊走开去过烟瘾,有个齐耳短发的女人来给阮愫递话筒,问她:“你要唱歌吗?”
    阮愫不敢接,她发现自从她出现,在场所有人都在观察她,因为她是古皓白的女朋友。
    古皓白以前从不交女朋友,这一次,将阮愫带出来官宣,也许会是空前绝后的个例。每个人都想把眼睛放在阮愫身上。
    “我唱得不好听。”阮愫委婉拒绝。
    “唱一首吧,大家都想听,当是给我们家小马祝生。对了,我叫陈佳。是马明俊的太太。”个性开朗的女人自我介绍。
    她是马明俊的老婆,过年的时候刚跟马明俊领证,这次也是跟阮愫一样,是千里迢迢来探望自己的男人。
    对方的盛情难却让阮愫接过了话筒,可是她还是不敢唱。
    陈佳跟她聊天:“你是不是劝服古皓白跟你回北城了?我刚才听到他跟小马在说,他要跟上面申请退职。”
    “是吗?”阮愫喃声附和,没想到古皓白的行动力这么强,阮愫跟他也就是在刚才下车的时候简短说过这些,他就真的为阮愫做了这个决定。
    古皓白这时候跟马明俊从阳台上抽烟回来,古皓白见阮愫手里拿着话筒,姿态扭扭捏捏。
    古皓白走到她身边问她:“怎么了?不敢唱?”
    “我唱得太难听了。”阮愫想他是领略过她的唱歌水平的。
    “唱一首吧,我想听。今天人家小马过生呢,”可是古皓白现在还是勾唇笑着,诚恳要求她。
    阮愫觉得他又是在逗她了。明知道她唱歌不行。
    “我陪你唱好了。”古皓白在阮愫身边坐下,手搭她腰,轻轻将她朝他怀里揽了揽,嗓音温柔的问她,“想唱什么?”
    “我不唱,丢死人了,你这么多同事在,唱什么啊。”阮愫压低声音,慌忙拒绝。
    古皓白却像是来了兴致,像要刻意要跟阮愫在这个聚会上留下点什么以后值得回忆的回忆,说:“我们一起唱一首。以后回北城去,就没这个机会了。”
    他拿遥控器随便点了一首歌。
    乐声轻柔的响起,他伴随前奏,轻易找到节拍,启唇唱了歌词。
    「走在风中,今天阳光突然好温柔。
    天的温柔,地的温柔,像你抱着我。」【注1】
    墙壁上嵌着的壁灯发出蓝色光晕,拢着男人线条爽利的俊脸。
    他就坐在阮愫身边,靠阮愫无比的近,将薄唇轻启,陪阮愫唱情歌。
    这是阮愫第二次听他唱歌。
    那一次,是在高中礼堂里,年少稚拙的她置身人群里,离矜贵淡漠的他那么远。
    这一次,她就被他搂在怀里,他认真的盯着投屏,低声唱着歌词。
    在边境小城的这个雪夜,古皓白认真为她唱《温柔》的模样,改写了阮愫心中青涩的暗恋感受,一直以来,她为记忆里的酷帅少年怀揣的本来是一颗酸涩的青果。
    被他轻轻抱在怀里,听他用最动听的性感声音,为她唱最温柔的歌,阮愫整个人都感到了甜蜜的飘。
    周遭的一切都变得不真实,唯有完美又温柔的他,可以让漂浮起来的阮愫依靠。
    聚会临近结束,古皓白要为了阮愫辞掉在西卢的工作,陪她回北城去生活的消息已经不胫而走。
    在场所有女人看阮愫的眼神全是艳羡。
    阮愫居然能拉一个淡漠疏离如谪仙般的男人跌落红尘,为她染上七情六欲。
    作者有话说:
    【注1】歌词,五月天,《温柔》
    最近可能都要晚上更新。qaq。年底上班太卷了qaq。
    第61章 朗艳独绝
    深夜, 边境小城依旧下着大雪,四处都杳无人烟,静谧得宛若一个世界尽头。
    阮愫把楼房的钥匙串忘在今晚聚会的那间歌舞厅, 跟古皓白回来以后才发现,开门的时候用的是古皓白身上带的那串钥匙。
    刚到门口, 发现丢了钥匙的她本想掉头去拿, 古皓白让她明天再去,说太晚了, 而且外面一直下着大雪。
    阮愫怕钥匙会丢,为了不让她担心这件小事, 古皓白给翁芝玲打了个电话, 翁芝玲说找到了, 明天叫人来拿就行。
    刷完牙,洗完澡,要睡觉前,在二楼卧室里, 阮愫轻轻问了一声古皓白:“你真的打算回北城了?”
    古皓白回来后,便一直在书架边整理自己的个人物品,看样子是真的要离开西境。
    “不然呢?”古皓白觑着她的眼睛, 说,“一直跟你谈异地恋?让你天天什么都不管,一心朝这个什么都没有,还特别危险的边境上奔来?”
    “其实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真的没有让你放弃在这里的工作。”阮愫慌忙解释,她不是那种娇气得一心为难自己男朋友的人。
    古皓白拉阮愫的手, 将她揽到怀里, 告诉她:“其实我本来就打算要回去了。张教授跟罗教授最近都给我打好多电话了。我答应他们这个冬天结束, 我手上的工作一收尾就回去。”
    原来不是为她。还以为是为了她才回北城,阮愫失落的眼神一发虚,古皓白立刻笑了。
    阮愫问:“之前叶静楠也来过那么多次,让你回去,那时候你怎么不答应?”
    “她来过吗?”古皓白应道,“我真的不记得了。”脸色跟语气都十分寡淡。
    “俄丽娅说来过,还每个月都来很多次。”阮愫嘟嘴,语气酸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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