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呢......
    常令婉也不知是忘了,还是为了不叫常府发觉她早逃出去。
    姑娘明明早早过上了锦衣玉食的日子,却隔了数月才想起去将她接出来。
    她可知那半年,自己在寺庙中经历过了什么?
    已是秋末,窗外刮起一阵阵风。
    春鸳被炉子里熬煮的汤羹咕嘟咕嘟声惊醒,她连忙起身阖上窗门,动作大了却惹得腹中一阵翻滚。
    春鸳趁着左右无人,连忙伸手安抚做动不安的肚腹。
    在那半年里,她外出砍柴挑水,遭人□□,怀上了肚子里这个孽种。
    可尼姑庵中,连一副打胎药也取不来。
    后月份大了打不了,她只能将这孽种瞒着了——
    作者有话说:
    常令婉和朝廷还是要稍微带一下的,毕竟很多看官想看她。
    只能说她多行不义必自毙,她为何会看不清时政,其实也不算看不清了,她已经是那个时代下女性少有的聪明。
    第90章 成长
    时节恍然而过, 转眼已至秋日里。
    苍穹万里无云,日辉倾泄而下,漫天黄叶, 纷纷扬扬。
    朔北的苍穹,格外高广湛蓝。
    自一行人回了朔州, 回到了燕王府中, 珑月仿佛又停留在了童年。
    她住回了小时候的院落里,看着自己与兄长只隔着一扇月洞门的寝屋, 只觉得好笑不已。
    她在王府中,每日遛狗打猎, 听拂冬锦思阔谈, 去拜见老师,与郗愫刘夫人说话。
    她的日子过得悠然。
    各州纷争战火据说已经打得昏天黑地, 民不聊生, 万幸延绵不来朔州。
    珑月在此处像是隔离了外界所有喧嚣, 并没有身处乱世之感,安稳到时常叫她生出错觉来。
    许是她沿途见到的一切皆是梦魇,她从未出过朔州,从未有什么天下大乱。
    她的兄长也不是去平乱,不过是一如往昔, 在镇守着北境罢了......
    许多关于外界的消息, 都只能听远在北境,极少得闲回来的郗琰说给她听。
    无非是些兄长战胜的消息。
    只不过一南一北所隔甚远, 且各处都有战争, 传来朔州的消息, 只怕最少也是一两个月以前的事了。
    珑月谨记着答应兄长的话, 平日里无事便去后山跑马射猎, 带着侍女们出府游玩,她的两位兄长在前线,珑月既是帮不了他们,就该叫自己活的开心一点才是。
    ......
    一望无垠的碧蓝苍穹,四处绚丽阳光。
    珑月在春哥儿乌溜溜眸光的注视之中,拉弓如满月,一箭射出去。
    她的箭虽准,但终究是打草惊蛇慢了一步,叫野兔逃窜而去。
    珑月面上一阵懊恼,却丝毫不妨碍春哥儿对她的无比赤忱的崇拜之情。
    无论珑月射中与否,春哥儿这个珑月最忠实的跟屁虫总要第一时间欢喜鼓掌。
    “姨姨!好棒!”
    朔北的秋末已经十分寒凉。
    春哥儿在王府女眷们的打扮下,穿着一身白兔绒小氅,一双憨厚可爱的虎头鞋。
    他长途跋涉瘦了些的脸庞,如今早在满府人精心饲养下,又胖了一圈。
    不知不觉间,春哥儿已经满了四岁,也到了启蒙的年龄。
    “姨姨,我要骑马!”
    珑月受不住外甥恳求的小眼神,哪怕他前一刻才被他舅舅从马上嫌弃的丢下来。
    珑月弃了弓箭,将春哥儿抱去自己马背上,她带着这个才只四岁的娃儿骑马兜风。
    春哥儿小小年纪已有沉稳之色,珑月听长汲说起自己小时候,明明想骑马却又害怕马儿的毛。
    她屁股甚至都不敢沾马儿背,害怕马儿会咬她屁股。
    后来啊,后来还是阿兄给她打造了一个符合她身型的小马鞍,自此她才敢上马。
    可春哥儿显然与她不同。
    他一点儿都不害怕。
    珑月将他抱上马背,小孩儿已经十分胆大的攥着她小红马的鬃毛,伏在马背上。
    四岁的孩子,手劲儿着实不小了。
    不愧为武将之后,一双小腿十分有力,明明没上过两次马,腿却已经十分娴熟的圈着马腹两侧。
    珑月吓唬他道:“姨娘松手了!你要自己扶稳。”
    春哥儿半点不知害怕,奶声奶气应道:“姨姨放心,我不会松手。”
    珑月怎真敢放他一人,她随后也翻身去了马背上,带着他去追已经领先她一大截的郗琰的身影。
    春哥儿仍是半分不害怕,眼睛反倒还越睁越大,在她身前咯咯咯的笑。
    平原风中都飘荡着小孩儿肆意欢快的声音——
    百尺苍穹之上,一只威严的鹰啸刺破云霄,带着撕碎万物的蓬勃之力,与另一只五彩的胖鸟儿在空中盘旋。
    海东青似乎刻意逗弄着糖豆儿,追撵着它到处跑,却也不伤它。
    锋利的爪子明明能轻易将糖豆儿撕得粉碎,宽大羽翼灵敏迅速的展翅技巧只需蒲扇翅膀两下就能将身前的糖豆儿撵上。
    可阿灰就是装作抓不住糖豆儿,总在要抓到糖豆儿时一个不甚,叫糖豆儿又逃脱了去。
    几回下来,糖豆儿以为自己聪明的不得了,尾巴都要翘上了天,甚至开始在阿灰面前使出它的折返扭头绝技。
    “嘎嘎嘎嘎!嘎嘎嘎——”
    “嘎嘎嘎嘎!臭鸟儿!”
    阿灰遭到糖豆的鄙视,低啸一声,鹰眸微敛,猛地一伏身子朝糖豆飞来。
    郗琰策马驰过,一身玄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乌发在空中凌荡,一声低哨,止住阿灰。
    他上去将糖豆儿一把从空中抓住,勒住缰绳,犹如抓住老母鸡般的,抖了抖吓得浑身发软的糖豆儿。
    “这胖鸟没屁点儿大本事,胆子倒是像它主人。”
    “你怎么那么慢?怎么去上京一年连骑术都忘干净了不成?”郗琰转过身看着身后的平原,轻笑起来。
    珑月带着春哥儿一路呼哧呼哧奋力追上,她发狠骑着自己的小红马,终于赶了上去。
    糖豆儿往日嘚瑟的很,如今被郗琰主奴戏耍,被郗琰攥在手里抖来抖去也一副敢怒不敢言的可怜模样。
    珑月去骂糖豆儿:“让你去招惹阿灰!你能飞的过它?!等会儿它把你毛拔干净了!”
    阿灰慢悠悠飞回郗琰肩头,一双凌厉的鹰眸高冷无比,不看一眼瑟瑟发抖的那只胖鸟儿。
    郗琰比起衣冠禽兽的郗珣,他身上似乎更带着北地儿郎的气血方刚,桀骜不驯。
    更是一副再再吊儿郎当不过的模样。
    珑月心中哀叹一声。
    小时候郗琰被他亲娘娇生惯养的厉害,比自己还好哭呢,当年骑术还不如她。谁料自郗琰被郗珣派去北境历练只后,这厮骑术飞涨,珑月铆足了劲儿也赶不上。
    如今自己竟已经沦落到落后他一大截。
    珑月不愿在崇拜自己的外甥面前丢了面子,便不由一副长嫂的模样,笑着问他,“你猜你阿娘早上时与我说了什么?”
    郗琰淡淡瞄珑月一眼,轻笑一声,“我不猜。”
    珑月:“......”
    珑月见这人真没半点好奇,只好自问自答:“赵夫人问我好几次,问我这回去了上京有没有结实上京贵女,要我这个当长嫂的给你寻门亲事呢。哈哈哈哈哈.......我说,你这般吊儿郎当欺负人的模样,可没有小姑娘会喜欢!”
    郗琰嗤笑一声,硬挺的面容露出不屑:“你懂什么?这叫风流倜傥。”
    “什么风流倜傥,当我没见过风流倜傥?你就是吊儿郎当!”珑月大笑一声,命怀中春哥儿趁其不备抢回了糖豆儿,又耍过瘾了嘴皮子,她连忙扬鞭就要逃跑。
    郗琰放人跑了十几丈远,才淡淡一拍马背,□□宝马疾驰而出,不出几下就追上珑月的马。
    他控着马与她齐平,伸臂欲去抓珑月脑后绑着的一头小辫子,珑月挣扎着将身子低下去,藏回马背。
    “你敢扯我头发!”珑月有些害怕,吼道。
    小时候被扯就算了,如今郗琰还敢扯,还当着外甥的面,当她不要面子的啊!
    “你不准欺负我姨姨!”春哥儿一手护着糖豆,一手攥着马鬃,同时一本正经的维护珑月。
    明明都是舅舅,可于春哥儿而言,两个舅舅的区别甚大。
    大舅舅是那般的温柔,从不会凶姨姨与他。可眼前这个舅舅,每回一回来就欺负他姨姨,也欺负他!
    方才他骑在小舅舅马上,还被打了屁股呢。
    “你胆子肥了,敢这么跟兄长说话的?”郗琰面带威胁的笑着,咬牙切齿。
    珑月气的要命,她知晓他就是不肯承认自己身份,一直故意拿着她以前身份压自己。
    在王府里有一群女眷护着,如今她随他一出来玩儿,没人看着这厮就变着法子欺负自己!
    这么多年,郗琰这狗脾气还是一点儿不变!
    珑月极力维护自己的颜面,打定主意才不怂呢:“哼,你不也敢这么跟你嫂子说话?!”
    郗琰哑声冷笑,伸手就去揪珑月的后颈,将她同个猫儿一般揪着,给逮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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