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芫有些意外,她没想到箫怀执的味觉居然有损,“可婢子在宫中十年怎么从未听人提起过?”
    之前落在钟芫头上的雪粒这会都化成了雨珠粘在她的发间,箫怀执看着只好执起衣袖帮她轻轻擦拭。
    “那自然是因为……我从未与旁人说过。”
    衣袖沾上雨珠迅速晕开,等男人将衣袖放下,才又接着道,“我母亲的性子你应当也是知道的,若是我说了,那些用药的太医恐怕都难逃一死……”
    不过朝夕之间,箫怀执便如同脱胎换骨,那些忧思怨愤仿佛烟消云散,他终于如她所愿向死而生。
    可面对这样的箫怀执,钟芫却缓缓垂下眼眸,只是口中一如既往痴痴念着。
    “殿下宽仁,婢子一直都知晓的。”
    女子嗓音温柔缱绻,似乎还带着几分羞赧,箫怀执听着却缓缓皱起眉来,他望着女子微垂的眼眸神色认真道。
    “钟芫,我说了你不必自称婢子,还有你的心意……还是早些了断为好……”
    第15章
    ◎阿姐◎
    箫怀执的话似是决绝,可钟芫却只是浅笑着不作任何回答。
    她并不心急,无论箫怀执如何推拒,只要他现在离不开她,她便有的是时间。
    其实眼下的收获已经让钟芫很是意外了,她本就没想过能得到箫怀执的真心,这个男人一贯心软,她只需要挟着如今的这份恩情,或许就足够了。
    “殿下用膳,婢子……不,阿芫先去前殿了。”
    虽然今日不用当值,但是在箫成玉身边伺候是她的本分。
    十五之前群臣不用上朝,不过他们的陛下却休息不得,且不说箫氏宗族需要安抚,还有不少地方官员需要重新任免。
    钟芫到前殿的时候发现殿外站了两排玄衣锦卫。
    玄衣卫是箫成玉登基前自己亲自训练的私卫,说是暗卫死士也差不多,虽然不过百余人但各个骁勇,都是以一当十的高手。
    而寻安也是其中之一。
    之前玄衣卫离宫便是为了彻查关于袭击天牢的主谋,现在回来了想必是有了结果。
    当然这都是对外的说辞。
    以钟芫对玄衣卫的了解,将近两个月没有消息,不可能只为了这么一件事。
    此时殿门突然打开,四五个血肉模糊的人影从宫里拖了出来,血水顺着台阶流了一路,钟芫只看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等这几人被拖走后殿门又被很快关上。
    冷风混杂了血腥味朝四面八方涌来,钟芫微微皱了下眉,然后快步走到殿外唤了几个宫人前来清洗。
    自箫成玉登基这便已是常事,如今的钟芫也渐渐习惯。
    很快大殿的门又重新打开,两个带刀侍卫相继走出,其中腰悬双刀的便是寻安,而另一人身形稍矮,看着似乎不过十六七岁。
    少年腰挎长刀,满头乌发被一根红绳系着,只见他双耳垂环,瞳色略浅,似乎并不是纯正南魏族人。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大殿,候在外面玄衣卫一见两人站得愈发挺直。
    钟芫站在角落处,她本不想在这个时候与两人招呼,可眼见着刚刚出来的少年转身就要往梅园走去,她才不得不开口唤道。
    “九川。”
    寻安听到钟芫的声音疑惑了下,他正寻思钟芫不是正在休沐,然后便见着满脸惊喜的九川一个箭步冲到钟芫身边。
    “阿姐!!”
    眼见着少年张开手臂要去抱住女子,寻安脸色一僵,他快步跟上然后抬手朝对方后脑打了过去。
    “注意点,你以为这里还是冷宫?”
    少年被打得龇牙咧嘴,钟芫却不由得笑起来,她歪头打量着两人,“有段时间不见,我怎么觉得九川这个头比寻大哥还高了些?”
    此话一出少年的脸色立刻得意起来,而寻安却抱怀冷哼了声。
    “这小子去了趟江北,拿着陛下拨的俸禄喝酒吃肉能不能长个吗?”
    江北……
    钟芫记得那是万矣将军的驻地。
    说起来那位万矣将军当初支持的还是箫怀执。
    这时候派自己的私卫去那边,钟芫有些好奇箫成玉的意图,可她终究只是宫婢,即便问了这二人也不会与她多说,所以钟芫便只装做毫不在意,然后抬手指了指大殿。
    “今日陛下心情如何?若是心情不好,我可就不进去了……”
    九川闻言立刻道,“陛下刚刚审了几个叛贼,这会正在气头上,阿姐还是别去了……不过陛下今日赐了九川一座府邸,阿姐要不要去看看,以后阿姐若是出宫了可以住在九川那里……”
    寻安听着忍不住又在少年脑袋上来了一巴掌,“什么府宅?那是玄衣卫督府,你以为是给你住的?”
    寻侍卫这一巴掌可不轻,钟芫抬手稍稍护了下,然后才惊喜道,“玄衣卫要设立府台?这可是好事啊,看来我以后可不能再乱喊大哥了……”
    新设督府,虽不知道具体职能如何,但是钟芫多少也能猜到箫成玉的心思,他是不放心魏都只有一个寇承,所以又安排了一个九川,只是九川接任这个督府对她来说也是个好事。
    这孩子与寻安不同,他幼时为她所救,后来又一直被她照拂着长大,甚至能入玄衣卫一半也是因为她的举荐,而且这么多年他是真心把她当做阿姐。
    “瞎说什么,陛下尚未宣旨未定品级,只是先设个衙门方便办事罢了,你呀……以前如何,以后也如何便是。”
    说罢寻安想起方才陛下的旨意,便也不管九川如何抗拒,硬着把人带走了,钟芫目送着两人,直到他们身影彻底消失才似笑非笑的摇了摇头。
    谁能想到令人胆寒的玄衣卫首领私下竟是这个样子。
    此时容总管抱着浮尘匆匆从殿内出来,见了钟芫便慌张地招了招手。
    钟芫看到容总管惨白的脸色,大致猜到了一二,她看着殿外的血迹擦洗的差不多,便唤着几人随她一起去了殿内。
    刚上台阶容总管便似坚持不住一般把浮尘递给钟芫,自己捂着嘴匆匆走远了。
    几个宫人跟在钟芫身后,刚入殿中便看到满地的血污,浓烈的血腥味混着腐臭味迎面而来,钟芫正要开口,便听到身边的宫人捂着嘴惊叫出声。
    顺着宫人的目光,钟芫看到几根断指和些许染着血水的皮肉……
    被惊叫声打扰的箫成玉脸色难看地抬起头,而看到钟芫后,他眉头皱得更深。
    “你出去,叫其他人来。”
    钟芫疑惑地抬起头却与箫成玉的目光撞倒一起,明白他说的是自己后便老实地退到殿外。
    殿外很冷,而容总管足足过了快一个时辰才颤巍巍的回来,钟芫把浮尘恭敬的送到他手中,然后悄悄看了眼殿内。
    此时血污已经清理干净,可没有陛下的召唤,她也不敢擅自进去,且她已来当值,也不好就这么随意溜走。
    钟芫看了眼天色,然后垂下头往手心呼了口热气。
    魏都的这场雪断断续续地下了半日,可除了屋檐垂了几根乳石般的冰锥,别的地方几乎没什么积雪。
    天还阴着,石砖上潮湿一片,池水中结了一层厚冰,冰面下艳红的锦鲤游荡着,时而模糊时而清楚。
    几个宫女端着膳食走过玉石雕砌的拱桥,很快到了贵人的寝殿,她们在寝殿的长廊外躬身候着,守在殿外的內监正准备敲门通报,不想殿门突然打开,两个身着官府的中年男子面色不善地从殿中走出。
    其中一人官袍上绣着祥云虎纹,只见他负手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冷哼了声才大步离去。
    內监见状脸色微苦,看大司马的脸色,恐怕是又对贵妃娘娘发了脾气。
    虽然如此,內监还是敲了殿门。
    “贵妃娘娘,御厨的午膳送到了……”
    內监等了一会没有听到回应,正想再敲一下,却听到殿内传来南贵妃略显烦闷的嗓音。
    “本宫没有胃口,你们都退下吧。”
    既然贵妃发话,內监挥了挥手,几个宫女便退了下去。
    此时檀香殿内,倚在贵妃榻上的南襄紧闭着双眸,似乎在努力克制着怒意。
    “华眴,你进来。”
    听到传唤,候在门外內监立刻躬身进了殿内,隔着高悬的帘幕,只见娘娘拈花云鬓,却看不清贵妃娘娘的任何神情。
    “你去吧那个叫钟芫的婢子唤到本宫这里来。”
    第16章
    ◎去哪里了◎
    华眴听言却是一怔,宫里谁不知道陛下宠爱那婢子,之前有禁卫曾冒犯到她还被赐了一顿鞭刑,可即便如此,他也未敢多言,只是恭顺的回了声“是”。
    华眴出去后,南襄却似疲惫的闭上眼眸。
    所有人都以为她这个南贵妃独得陛下恩宠,甚至连父亲也来训斥她这么久了肚子没有一点动静,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个人对她是何等的冷漠疏离。
    思及此,南襄眼中便开始隐隐泛红,不过很快她便这片刻的脆弱咽了回去。
    “来人,将殿门打开。”
    守着的宫婢听言有些不解,她们看了眼阴沉寒冷的天色,想劝又不敢劝,只得依着贵妃娘娘的意思敞开了殿门。
    殿门一开冷风便顺势涌入,朱色的纱幔也随之晃动起来,南襄从美人榻上站起,缓缓走到宫殿外。
    寒风刺骨,南襄却似感知不到一般,她望着眼前的雕梁画柱白玉青砖,双手却缓缓捏紧。
    纵使得不到帝王之爱,她也一定要得到帝后之位。
    女子目光灼灼,许久之后才回眸看了眼躬身候着的宫婢。
    “去给本宫沏壶茶来。”
    说罢南襄踱步回了殿内,今日父亲说戚氏之女已经来了魏都,再过不久就要入宫,陛下似乎有意要封此女为后,只是因为朝中还有几位大臣上奏,这才搁置了下来。
    想到这南襄不由得冷笑,前朝才死了个戚后,今朝又来了个戚女,这戚家倒是势头了得。
    只可惜,纵然机关算尽,他们却始终不知陛下真正的心意。
    此时殿外传来华眴禀告的声音。
    “娘娘,奴才将钟芫带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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