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川家里一如先前,空无一人,甚至和周知彦上次来时毫无区别。
    莫非他一直没有回来过?
    不是不可能。贺川名下没有其他房子,却未必没有其他住处。与此同时,某种预感也告诉周知彦,他会在这里找到他想找的东西。
    周知彦打算仔细搜查整间房子。
    客厅一览无余,他一点一点看过,没有特别值得注意的东西。转过拐角,就到了卧室。
    周知彦的目光重新落到那些高低错落的屏幕上。
    上一次他着急找到贺川本人,并没有太过关注这里。仔细想想就能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做什么才会需要这么多大小不一的屏幕呢?
    走进去的时候屏幕依然熄着,周知彦在寻找开关键打开之前,顺势看见了最下面最小的屏幕。
    他依稀记得,上次他不小心碰到桌子,屏幕就亮起来了,显示的图像奇特,只是一些弯弯曲曲的线条。
    周知彦于是试探性地用手指在屏幕上面点了几下,屏幕幽幽亮了起来,画面与上次类似,大眼一看,看不出所以然。
    触屏不太灵敏,有些笨拙。周知彦捣鼓了半天,让线条有了些变化,可依然没显示任何一个文字,总体仍是意味不明。
    周知彦把屏幕稍稍向外拉扯,发现它并不与主机相连,后面唯一的一根接线只不过连着插座,似乎是一个独立的设备。他便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看着这台小设备的本体。
    屏幕周围有一些按键,同样没有任何标识。
    会是什么呢?周知彦在考虑是否带回去找人研究。他只是感觉这东西奇特而已,如果查出来只是普通的空气检测仪或是其他无关紧要的装置,又有点不值当。
    边想着,周知彦的手无意识摩挲过它的边缘,不小心按到了其中一个按钮,发出了“嘀”的一声。
    被声音惊动,周知彦低头,见屏幕又亮了一下,没有别的变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边上所有的按钮轮番按了一遍。
    果不其然,“嘀嘀嘀”的声音不断。上面的线条也在不断变化,最终停在一个固定的画面。
    周知彦多看了两眼,似乎让他看出了些许端倪。有些地方很眼熟,看起来很像……
    不过还需要验证。
    他把小屏幕收好,继续研究起了其他地方。
    还没有把贺川家里完全检查一遍,周知彦接到一通电话。
    “照片修复好了,也找到匹配的人了。”是技术科的同事。
    “有联系方式吗?”
    “稍等,我等下发给你。”
    周知彦挂掉电话,心中升起一股希望。
    监控视频的截图真的很模糊,他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能找到被拍到的那个路人。可以说他是目前为止所知的,岑少艾最后一个说过话的对象了。关于她的行踪,最好的希望当然是他能提供一些线索。
    同时周知彦心中又有几分忐忑,事情真的会这么顺利吗?
    事实证明,这次他是真的多虑了。
    同事把联系方式发过来,周知彦马上给他打了电话。一开始没人接,第二通电话响了一阵子才有人接起来,带着浓浓的困意,一听就知道刚从梦中醒过来。
    “请问是李先生吗?”周知彦自报家门,“我是扬城市局的警察周知彦。”
    乍听是警察,那人更是一惊。后来才搞明白,原来起因是他在精神病院门前“做了好事”。
    “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是诈骗的。”清醒之后,声音变得爽朗,“可以直接叫我小李的。”
    小李在医院前给人指路,还自愿带她过去,说明这是个乐于助人的人。于是自然也愿意帮警察和医生找到失踪的人。
    当然,另一个不容忽视的因素是:周知彦明里暗里表示,如果没有你的“大发善心”和“帮助”,走失少女还不会走失呢。因此这也算是你的过失,当然要负起责任。
    他们约好了在精神卫生中心见面。
    其实在电话里说也可以,还更快,周知彦觉得还是见一下本人比较好。正如姚亦华说对医生来说,当面问诊远远好过听人转述和量表结果,对周知彦这样的警察来说,自然也是实际见过本人才能更好做出判断。
    虽然在电话里说完之后,小李显而易见停顿了一下,大概在疑惑为什么不是在警局。但仔细想想,最后一个出现的地点是医院门口,回到现场,也很合理吧。
    他一口答应下来。但鉴于现在是深夜,他希望把见面安排在早上。
    距离天亮还有一阵子,周知彦趁着还有时间,继续在贺川家里搜查。除了那块不明所以的小屏幕之外,其他的屏幕都显示需要开机密码。
    周知彦先试着输了贺川的出生日期,没有成功——在他的预料之内。太容易猜到了,更何况,系统里登进去的也不见得是他的真实出生年月日。为了防止这些设备具有安全自保功能,错误次数超过一定限度便会自我销毁,周知彦没有再继续试下去。
    之后再交由技术科的同事来破解吧。
    天朦朦亮的时候,周知彦结束在贺川家里的搜查,仅带着那块小屏幕,驱车又回到了医院。
    小李已经到了,正在和姚亦华说话。姚亦华眼下挂着黑眼圈,想来晚上也没有睡多久。
    “记不太清了,好像是叫什么什么花园?还是什么什么公馆?”小李说,“我感觉她自己也没有记得特别不太清楚。”
    小李说那女孩最后确实报出一个地名,可惜他从没有听说过,也不知道在哪里。
    “我不是扬城本地人,来这也没几年。我看她实在很为难,一个小姑娘,又这么晚了,就跟她说那边有出租车停靠点,出租车司机肯定比我熟,说不定他们会知道呢。”
    后面的剧情和姚亦华猜测的一样。小李把她带到出租车停靠点,陪她问了几个司机。终于有一个司机和她有来有回地交谈了几句,问是不是哪里哪里,就在什么什么附近。这就超出了岑少艾的认知范围,她答不上来,歪着脑袋,很是困惑。
    “我应该知道你说的地方在哪里。上车吧,我带你过去。”那个出租车司机如是道。
    小李说:“我看到她上车,然后我就走了。”
    姚亦华皱眉:“你有记下车牌号吗?”
    小李不解:“我干嘛要记下车牌号呢。”
    “你也说了,大晚上的,她一个小姑娘,万一没找到要去的地方,司机把她随便拉到哪个荒郊野岭杀了都没人知道。”
    小李一惊,既恍然于他的确考虑不周,又为自己辩解:“司机是个女的,我就没想那么多。”
    周知彦本来也想问同样的问题,没想到被姚亦华抢先。听到小李的最后一句,他一直紧缩的眉头终于有了松动的迹象。
    女司机带走了岑少艾——而不是男司机——当然值得松一口气。但是女的,也不见得就百分百安全。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找到岑少艾。
    “我再去出停靠站打听打听,”姚亦华拉上小李,“你跟我一起过去。”她打算到那里问一问,或许有人刚好能联系上那个司机呢。
    周知彦没有动。
    姚亦华回头,  有些困惑:“你不去吗?”
    周知彦答非所问:“你这有地图吗?”
    “什么地图?”姚亦华想了想,换了种问法:“你想要哪里的?”
    周知彦只觉得她的问题多此一举,谁也不会现在要什么世界地图吧。
    姚亦华说医院只有哪条走廊墙上挂着一副大的世界地图,但问题不大:“大厅有打印机,可以连上手机。正好现在没人,你想要哪里的就自助一下吧。”
    不得不说,姚亦华提的主意非常好。
    兵分两路之后,周知彦到大厅打印出好几张地图,不同形式,但全都是扬城市。他把电源插进墙脚的插座,重新打开从贺川家里带出来的那台小设备。
    重新捣鼓出稳定的图像后,他看着屏幕中心在各种线条之间的一个小绿点。
    如果运气好的话,他马上就能知道岑少艾现在在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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