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鹊加班加点整理完资料,终于把差事上交了。等她再回到公司里时,便听到了秋昭辞主动辞职的事情。公司里那几个吊儿郎当的alpha还在可惜少了个omega,而楼鹊则是百感交集。她真心实意地教导过秋昭辞,做不到完全讨厌他,只希望这位后辈以后能改邪归正。
    做完报告后,楼鹊向公司请了半个月的假期。对她来说,比起事业,还是爱人更重要一些。她的外婆住在乡下,有着青山绿水。虽然科技不先进,但足以保证基础生活。乡村里空气新鲜,没有挥之不去的汽车尾气,也没有仰视高楼大厦的压力,是一个调整心情的好地方。楼鹊买了机票,想带着姜槐一起去见她外婆。
    姜槐晕车、晕飞机,一路上都说不出什么话。楼鹊只能握着他的手,对让他受苦一事感到抱歉。但她仍旧继续了这趟旅程,希望能给予他一段平淡而温馨的回忆。
    下飞机后,楼鹊在机场看见了自己的外婆。老人家和以往一样精神焕发,除了白了一半的头发,简直就像个年轻人。她开心地拍着自己外孙女的背,“鹊鹊啊,几年不见,你长得比你妈妈还高了啊!”
    是的,“鹊鹊”这个昵称就是外婆给她起的,以前打电话时被一旁的宁宣祺听到,从此就会时不时念一下来膈应她。但如果是外婆的话,楼鹊虽然还是有点不好意思,但更多的是一种温暖。
    外婆真的很爱她。小时候某一次饭局,一群亲戚趁着她父母不在,对她评头论足,说她看着不像能当alpha的料。他们以为小楼鹊听不懂这些暗贬,但她能感受到空气里飘向她的恶意,难过地差点又要哭出来。
    外婆就是这个时候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一把将大肘子塞进最多话的那张嘴里,“他妈的,请你吃席给你脸了是吧?还敢编排我外孙女!”
    后来父母知道了这件事,几乎就不和那一家人来往了。但外婆那既粗鲁又潇洒的英姿,一直被楼鹊铭记在心。哪怕外婆偶尔也会像宁宣祺那样做浑蛋事,比如用筷子蘸白酒喂她,把她辣哭,她也是打从心底喜欢外婆的。
    “外婆,我初中的时候你就这么说了。”楼鹊笑道。
    “没办法,记性不好了,老觉得你才刚长到我下巴那里。”外婆比划了下两人的身高。开了几句玩笑后,她这才注意到站在楼鹊身后的姜槐,猛地一拍手,“哎呀,看我这记性,差点忘了你说过要带孙女婿过来!”
    对身份的承认,让姜槐眼中的惴惴不安减弱了几分。他鼓起勇气往前站了一部,微笑道,“外婆好。”
    “你好你好,是小槐对吧?”外婆欢喜地看着姜槐,“多好看一孩子啊,我家鹊鹊能娶到你简直是她的福气!”
    她说着就像对待楼鹊一样,习惯性地握住姜槐的手。老人的手做多了农活,粗糙而充满热量,吓得姜槐条件反射地后仰。楼鹊心知他不喜与陌生的人肢体接触,何况外婆上来就这么热情。她刚想拉开两人,就看见姜槐眼中刚要浮现的惊惶竟自行褪去,他自然地回握住外婆的手,笑着说了句,“那是我的福气。”
    看着他得体的礼仪,楼鹊突然想起,他是姜家的人。是和他的哥哥姜越一样,在小时候接受过礼仪教导的人。
    他们乘着大巴士来到村庄门口,又坐着外婆的三轮车驶过水泥路。楼鹊问姜槐还晕不晕,他摇了摇头,“不会,坐在这里能吹到风,很舒服。”
    看他的表情还算舒适,楼鹊放心下来,开始介绍沿路的地点。左边是村长老王家的南瓜田,右边是他家老牛休息睡觉的地方。姜槐有一下没一下地应声,中间问了一句,“为什么我觉得这些蔬菜长得都一样?”
    楼鹊笑了笑,“我第一次来乡下也这么觉得,后来渐渐就能认出来了。你看那长着紫色花朵的是茄子,兔子耳朵一样的叶片是青菜。”
    “鹊鹊这傻丫头,以前分不清水稻和杂草,知道自己割错了之后还坐在地上哭呢。”前面一道声音掺合进来。
    楼鹊:“外婆……”
    而姜槐就在旁边捂着嘴笑起来。不是目的性地安抚、客套,而是发自内心的笑,银铃一般轻轻飘到了田野里。看他开心,楼鹊也就没有阻止外婆揭开自己的黑历史了。
    三轮车来到外婆的土房子前。院子里的大黄狗看到车子后,立刻晃着尾巴嗷嗷地叫起来。等看清主人身后的两个不速之客后,它的尾巴迅速夹了起来,肚子贴在地上,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吼声。
    外婆敲了下它的脑袋,“呜什么呜!连你姐姐都不认识了,该打!”
    大黄狗挨了打,眼神瞬间清澈许多,歪着脑袋用黝黑的眼珠在楼鹊脸上打量一会,又嗅了嗅她身上的气味,最后发出一声欢快的“汪”,抡起尾巴扑到她身上。
    “住手,小黄,别扑我的衣服!”楼鹊半是愉悦半是惊恐地跑开了,而长成大黄的小黄就在后面追。而姜槐则静静地看着一人一狗在院子里你追我赶,好像在透过他们看另一幅景象。
    中午时分,外婆为款待小辈,拿出提前处理过的一只兔肉和猪肉,再解下家里晾了许久的腊肉拿来炒菜。姜槐吃得斯文,饭量却比平日多了不少。
    楼鹊摸摸他的头,“好吃吗?”
    “好吃。”
    外婆看他吃得起劲,心里也高兴,不过还是劝道,“小槐,不要一下子吃太多咸肉,对身体不好哟。”说完,她起身又去厨房里,准备熬一碗汤出来给他解腻。
    门外又传来了喘气声,原来是小黄吐着舌头在门口偷看,馋得口水掉了一地。姜槐停下吃饭得动作,和它对视起来。小黄对他还有所戒备,小步小步地走过来,在距离他一米处蹲坐下来。姜槐看了眼筷子上还没丢掉的骨头,又看了眼楼鹊。
    “你想喂就喂,它来者不拒的。”楼鹊说道。
    姜槐将骨头丢了过去,小黄果然来者不拒,叼起骨头跑到门外大快朵颐。
    喝完外婆乘的一碗汤后,姜槐彻底吃不下了,听了楼鹊的建议去院子里走走。饭桌上只剩下外婆和楼鹊,这下子就可以畅所欲言了。
    外婆八卦道,“他看起来这么文静懂事,你们怎么会吵架呢?不会是鹊鹊你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吧。”果然人是视觉动物,就连一向偏向楼鹊的外婆,这会儿都有点胳膊肘往外了。
    楼鹊闷闷道,“唉,算是吧。但说实话,小槐的问题也很大。”她有点想吐槽,但一想到对象是姜槐,她就说不出任何贬低的话,最后只能简单地归结于,“他总是容易多想。”
    外婆连着“噢”了几声,一脸了然,“我知道了,小槐经常吃醋,是吧?”
    楼鹊:“嗯……算是吧。”
    “我能理解,当初你外公也喜欢吃醋,我跟村里别的beta说句话他都要闹别扭。”说起老伴还在的时光,她的脸蛋上就浮现出甜蜜,“有时候虽然很麻烦,但也是小槐太喜欢你了才会这样。只要两情相悦,没有什么问题是解决不了的,加油吧,鹊鹊!”
    得到外婆的鼓舞,楼鹊心里的郁闷散去不少,“我知道了,谢谢外婆。”
    聊完后,楼鹊走出大门。宽阔的地方一片冷清,就在她疑惑姜槐去了哪时,一转头,便看见心心念念的人正蹲在狗窝旁边,抚摸小黄的脑袋。由于主人很欢迎他,而且他还给自己投喂了骨头,小黄对他的戒备心消散了不少,随便他揉自己油量蓬松的毛。
    “你喜欢狗狗?”楼鹊问道。
    “嗯,我很久以前也养过一条狗。”姜槐声音含有怀念。但不知为何,他的嗓音更为深沉,好似在那淡淡的哀愁中,又有什么浓厚地化不开的情绪。
    楼鹊还在思考自己要不要追问,姜槐又接着道,“可惜,它刚满月就死掉了。我不该养它的。”
    楼鹊沉默了,过了许久,她说了一句,“它会记得,在短暂的生命里,曾经有个人爱过它。”
    “也许吧。”
    “汪。”小黄似乎察觉他的情绪,用鼻尖蹭了蹭他。
    之后的半个月里,楼鹊带着姜槐转遍了村庄四处。在竹林里,他们看到几个小孩子在玩捉迷藏,看到他们后拼了命地示意不要和他说话。在小路上,他们遇到卖了十几年糙米糖的老爷爷,见到楼鹊回来后眉眼弯弯地递给他们几块,夸耀着自己火候的把握地越来越好了。
    时光就这么过去,像白云慢悠悠地从天的一端飘到另一端,蝴蝶从一块田地扑棱到另一块田地。姜槐屏息,在花茎上捏住了一只蝴蝶的翅膀,不解道,“它为什么不动?”
    楼鹊也不知道,她人生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奇景,于是瞎扯着回答,“嗯……大概是没有从你身上嗅到杀意吧。”
    “但是……”姜槐欲言又止,最后应道,“这样啊。”他松开手,让蝴蝶飞到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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