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刚来行宫时经常泡温泉,但是最近却泡的少了。她们这些伺候沐浴的宫女连日都看不见皇后的身影,正苦恼不知何时才能迎来机会时,却突然接到内官传令让她们今晚做好侍奉的准备。
    宫女们彼此对视会意,在将凶器藏好后,捧着洗浴一应物什进入凤鸣汤泉中。
    为首者等待最后一人将门关上,众宫女轻轻放下托盘,拿出匕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地行动至屏风后,一个昏黑的人影正映在屏风上。
    她们眼神确认过后,一人深呼一口气推开屏风,在池中人发出第一声惊叫前,武力最高的一人率先跳入池中控制住皇后。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惊动其他人。
    与此同时,公主正与兵部尚书也就是自己名义上的公爹面对面坐着,两人都知道此次见面的目的,但却没有人轻易开口。
    作者有话说:
    第166章
    驸马派人来求见, 说是想今晚来府中看看女儿,公主点头应准, 但自己仍留在原地没动弹。
    兵部秦尚书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公主叫老臣来所为何事?”
    “爹, 咱们都是一家人,私底下就不用守这些礼数了。”清珑笑着说。
    “哈哈哈,这却不敢当, 公主千金之躯,是君,我等皆为臣子, 先君臣再父子,老臣不敢忘。”秦大人表情认真, 并没有因为两人的关系失了礼数。
    公主顿了顿,站起身来, 拱手朝秦大人下拜, 秦大人忙起身将她搀扶起来,口中道:“公主万万不可。”
    “爹, 媳妇有难, 请您看在咱们一家子的份上帮我一把。”被扶起来后, 公主看向秦大人的眼中泛起泪光。
    秦大人担忧地问:“公主有话尽管吩咐,老臣能帮的一定不会坐视不管。”
    公主坦然将如今的储君人选之争说与秦大人听,最后挑明希望秦大人能说动南衙府兵助她一臂之力。
    作为朝廷重臣,秦大人又怎么会看不明白现在的形式。当初他家小儿子尚公主,那时的公主根本没有夺位之意, 然而世易时移,随着女官力量的壮大, 公主已经成为皇位的有力竞争者。
    当了那么多年一家之主, 秦大人知道自己面临着艰难的抉择, 是放手一搏还是划清界限,决定着他们家族的未来。
    秦大人当年是从沙场一步步拼搏上来的。不过不同于那些泥腿子出身的武将,他无论文韬武略都拿得出手,所以才能被提拔坐到兵部尚书的位子上。
    这么多年在朝堂上尔虞我诈、虚与委蛇他从未落于人下,但是他知道自己血脉中还是有武将的那股子血性在,如今一个大好的机会摆在眼前,即便公主不说,他也早就蠢蠢欲动了。
    只要公主成为皇帝,她的大女儿身上又流淌着秦家的血,将来秦家便可凭借此获得强硬的靠山,说不定还能看到自家血脉登上皇位的一天,秦大人无法拒绝这种可能性。
    况且以他们和公主的关系再想要在皇位争夺中完全撇干净自身,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见秦大人表情变化却迟迟没有表态,公主再次开口:“宁中书行事张狂,竟敢动南衙府兵,他们根本就没把您放在眼里。”
    公主的话也是秦大人心中倾向于她的另一重原因,宁中书那个老狐狸手伸得太长,一旦张闻庭登基,秦家就会陷入万劫不复。因此支持公主几乎是秦家唯一的选择。但是公主要是借用府兵的话,还需要一个合理的名头,不然即便成功继位,他们也要背上千古骂名。
    “公主,南衙虽然名义上是府兵,但实则是负责拱卫皇宫安全……哎,总得师出有名啊。”秦大人这话几乎是向公主表明了态度。
    闻言,清珑公主脸上笑容更盛:“这您放心便是。”
    ——
    从陪都嘉宜到郢都大概有八百里左右,马车大概需要一天半的时间还要不眠不休才能赶到,而信鸽只需要两个多时辰。
    所以宁中书第二天醒来发现没有收到信鸽传回的书信,便隐约感觉到行宫那边可能出了什么问题,为了确认情况,宁中书又让麟石放飞了一只信鸽。
    但经过一天一夜,鸽子还是没有任何音讯,宁中书叹道:“出事了。”
    “麟石。”宁中书一贯和善带笑的脸上浮现出极其严肃的表情,“去跟张闻庭说,让他做好准备,早则明日,晚不过后日,必有大事。”
    “是。”麟石面色一凛,关上笼门便朝外跑去。
    怀杏坊中。
    许清元急切地接过脱雪手中信封,她撕开信纸取出信件,上面只写着一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可。又往信件中看了看,许清元果然发现里面有一块白色蚕丝棉布。
    脱雪想凑过去看一眼上面写了什么,但许清元却将东西一概收进了木盒中,脱雪摸摸鼻子,自觉拉开几步距离。
    “上次给郡主寄信是什么时候?”许清元垂眼思索着问道。
    脱雪半仰着头想了好一会儿,道:“两个月以前送到礼亲王府上的,长史官说会派专人送达。”
    “郢都跟西口相距多远?”许清元又问。
    “五千里?只听曲子里这么唱,再具体奴婢就不清楚了。”脱雪摇头。
    答完话,脱雪发现许清元脸上的表情变得特别奇怪。她似笑非笑,又带着几分思索地说:“知道了,你去市面上租一辆马车,越不起眼越好,把车夫换成咱们的人,停在巷口等我。”
    “是。”
    脱雪刚走,吴浵风风火火地闯进来,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不好了,修皇陵的工匠们不知道吃了什么,从今天早晨起就上吐下泻地起不来床,现在连城门都出不去。”
    太阳穴隐隐发疼,许清元摸着额头闭上了眼睛:“公主知道吗?”
    “已经有公主府派去的郎中在诊治了。”
    “郎中怎么说?”
    吴浵不太乐观:“说是至少要修养个两三天。”
    “京郊那边有什么动静?”
    “一切如常。”吴浵道。
    许清元睁开眼睛,呼出一口气:“那就好,你们采购全食物守好家,这两天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再出门一步。”
    察觉到许清元话中深意,吴浵慎重地答应下来。
    鸡鸣过三遍,汪医士伸了个懒腰坐起来,她洗漱好穿上衣服,数了数荷包里的钱,打算去街边吃一碗云吞顶作早饭。
    天还没亮,就有小摊贩挑着扁担来到街上出摊,街边小摊从吃食到杂货一应俱全。
    街角胡记云吞在这边干了十几年,价格合算味道上乘,生意一直非常好。今天汪医士坐到摊子上的时候,几张桌子居然只有寥寥三四位顾客。
    她疑惑地抬头问:“胡老板,今天人这么少?”
    把云吞捞到碗里,胡老板将碗放在汪医士面前,也是一脸不解:“是啊,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人特别少,这不年不节的,难道城外有庙会?”
    以往这个时候百姓已经陆陆续续出来忙活了才对,但是现在街上分明比以往冷清许多。汪医士环顾一周,发觉自她坐下来这短短的半刻中内,视线内至少经过了两支官衙的巡逻队,队员比以往印象中也要更多一些。
    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汪医士将铜板留在桌上,边起身离开边道:“胡老板,我不吃了,钱留桌上了,不好意思啊。”
    “哎!”胡老板停下手中的动作,伸长脖子冲汪医士的背影喊了一声,见对方根本没有回头的意思,只得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将钱收了起来。
    她住的离皇宫比较远,家周围的异常已经十分明显,而往皇宫方向走了一段距离后,这边的街道上百姓却是一如往昔。汪医士觉得更加不对劲起来。
    太医院中,这么早同僚们竟然已经到了大半,负责皇上的院判见她来了,把她叫过去说赶紧准备好医箱准备马上进宫去。
    虽然还没有到以往规定的看诊时辰,但是皇帝病情严重,早点去也没什么坏处。
    不过今天皇宫值守的人查验起来异常严格,不但要看腰牌还要认清脸才行。
    作为医士还没有给皇帝诊脉的资格,因此汪医士只是跪守在旁边,按照院判的吩咐提供针灸等物品。在这个过程中她轻轻瞄了一眼皇帝的脸色,心中大骇,御医轻声训斥道:“做好你的事,别看不该看的。”
    “是。”
    诊完脉,院判写好方子交给手下御医去煎药,汪医士也被挥退下去。
    她从皇帝寝宫出来,听见远处传来声音,那应该是百官上朝的动静。御前侍卫们腰挂长刀守在门口,她不敢多留,跟在同僚身后回了太医院。
    今天倒是难得清闲,一整个早晨除修皇陵的工匠那边因为郎中人手不足来叫过几个医女和恩粮生外,几乎没有人出诊。
    但越是安静汪医士就越是不安,她眼睁睁看着跟自己同时出宫的御医熬好了药端去皇宫,心中实在难掩好奇,便悄悄避开众人去了药房。
    值守人照例询问,汪医士心思急转想到一个好理由,模样平静地道:“户部许郎中府上的梁翰林身怀有孕,临近生产,她派人来要过几次产后调理的药,现在空闲,正好配点八珍汤给人家送去。”
    “不行。”药房的值守官员一口回绝,“改天再说。”
    汪医士刚想问原因,但突然想到了什么,便抱怨了几句转身出了门。
    身后传来医女问询的声音,汪医士毫不避讳地说:“去茅房!”
    实际上汪医士却转到了药房东墙后,她扒着窗户看见里面空无一人,将袖子撸到肩膀,从窗口探了差不多半个身子进去终于捏到一点点药渣,她忙拿出来捻开一看,又放到鼻子底下闻了闻,面色大变。
    装作没事人一样回了屋内,终于挨到午膳时间,汪医士发觉给皇帝看诊的御医还没有回来。结合上午看到的药渣,那些东西根本没有多少药性,一般只是给临死的病患求一个心里安慰用的。汪医士有了猜测,她心中慌乱地从在太医院门口走到午门,却迟迟没有等到许清元的身影。
    随便抓了一个中书舍人询问,对方答曰:“许学士今天请病假没来,首辅大人也没来,真是奇了怪了,两位大人都不到,这一上午可累死我们了。”
    那中书舍人说完提步离开,留下愣在原地的汪医士。她心中转过千百道思绪,终于还是心一横一跺脚,转头往怀杏坊跑去。
    作者有话说:
    第167章
    “我要见你们家大人。”汪医士用力敲了敲大门, 朝里面喊道。
    门被悄悄打开了一道缝,一个姑娘将手指放在自己嘴上:“嘘, 别大喊大叫, 你是谁?”
    “太医院汪雁。”
    脱雪打量着她,道:“大人不在,你走吧。”
    对方说完就把门死死地关上, 不论汪医士怎么敲都不肯再打开。
    如果张闻庭即位,她一个女性医官将更难以在太医院立足,这不是她希望看到的未来。再加上之前许清元曾经帮他们那些替罪羊说过话, 所以她才决定过来通风报信,但谁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看来对方竟真的从来没有想过利用太医院获取消息。汪医士直到此刻才真的确认了这一点, 但她却无比希望许清元不是这样想的。
    她失魂落魄地往家走去,可在出怀杏坊的时候却被巡逻铺兵拦住脚步。
    “两位, 我是太医院的, 这是我的腰牌。”汪医士收回腰牌,“现在可以放我过去了?”
    士兵对视一眼, 退后一步依旧拦住不让她走。
    “我下午还要去太医院上值, 你们再这样我报官了!”汪医士怒道。
    “官?咱们就是官衙的, 别说你是太医院,你就是内阁的人也照样不能进。咱们只是奉命行事,汪大人体谅体谅。”士兵油里油气地道。
    好汉不吃眼前亏,汪医士脾气虽爆,却不是没脑子的人, 她瞪了两人一眼,转身靠在路边墙上平复心绪。
    未正时分日头最毒, 汪医士顶着烈日站了一刻钟就有点受不住, 在这短短的一刻钟内, 怀杏坊的兵力明显又有增派,她换了块阴凉的地方,心中有些害怕。
    对面许家大门重新被打开,脱雪冲汪医士招招手请她进来。
    眼下待在外面实在太不安全,汪医士没有多想几步上前进了许家大门。
    倪慧凝拿着绳子迎上来,十分抱歉地说:“汪大人,特殊情况,我们需要确认你不会伤害我们,所以……”
    “我知道。”汪医士点点头,双手对握伸到对方面前,“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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