类似的奏章就陆陆续续送到谢煐案头。
    谢煐初时没理,后来见越来越多,便让人收拾出一张小案,专门堆在上头。
    *
    这日,白殊接到消息,西弗然的队伍进了安阳,已住进驿馆。
    去年本来两边说好,今年来了就住上景宫。结果今年情况又变,葛西尔还是带队去了驿馆。反正他兄弟当了天子,现在驿馆可不敢得罪他。
    不过白殊立刻打发了人过去,通知葛西尔他们往上景宫搬,那边院子还给他们留着,总比在驿馆和别人一处挤着舒服。
    同时,他抱着小黑去了谢煐日常待的小偏殿。今日他原就准备出趟宫,便把小黑要了回来。
    结果偏殿里没人。
    谢煐留着守在此处的小厮恭敬地道:“宰相们有事不决,请了陛下去议。殿下且坐,臣给殿下上茶,再让人去通报一声。”
    白殊笑道:“不必忙了,我就是过来说一下,要出宫一趟,接西弗然的队伍到上景宫去住。”
    小厮忙应下。
    白殊转个身,发现独有一叠奏章堆在一张小案上,心下有些奇怪,便走过去拿起一本翻看——催开后宫催生子。
    往下连翻几本,皆是如此。又从下面随机抽出几本,也是如此。
    白殊表面不动声色,只对小厮道:“翻得有点乱了,你整理一下。”
    小厮应着是。谢煐的东西就没有白殊不能看的,是以他刚才并没有阻止。
    白殊转身往外走,手抚着怀中小黑的毛:【小黑,你说陛下将那一堆专门放一边,是个什么意思?】
    小黑甩甩尾巴:【集齐了一块宰吧。】
    白殊轻笑一声,上了马车,晃晃悠悠地向宫门驶去。
    到得上景宫,西弗然已经在热热闹闹地安顿了。
    经过上回在历平的共同作战,白殊和葛西尔、伊落两人情谊已是非同一般,此时隔了这么段时间相见,都有不少话说。
    葛西尔和伊落自是对兵变之事最有兴趣,白殊笑着慢慢和他们说了。
    聊着聊着话题越来越广,白殊说起在这上景宫开办书院一事。
    伊落立刻道:“什么样的学生都收吗?我们那儿也有这种苗子,就是没先生能教,可惜了。”
    白殊点头笑道:“待书院开起来,只管送来便是。”
    说得兴起,白殊照着原计划直接去了后院,带着两人一边逛一边规化,让小黑一一记下来。
    结果整个后院逛完下来,发现已经到了宫门落匙的时间。
    伊落有些抱歉:“都是我们拉着你聊了这么久。”
    葛西尔笑道:“摄政王回宫,难道还能不给开宫门吗?”
    白殊也跟着笑:“回什么宫呢,这里就是摄政王府,我难道还没个住处了。”
    于是三人干脆一同吃了饭。
    饭后白殊出了竹影院,倒是有些犹豫了——好像还真没地方可住?偏殿那边的东西都搬进了宫里……
    小黑提醒:【寝殿的东西没有搬。】
    白殊这才想起,对,那里只住过一晚上,都是不重要之物,当时便没搬。也就是积了尘,打扫一下可以凑合一晚。
    于是欣欣然往寝殿走去。
    却说谢煐在宫中接到白殊留的话,晚饭时没见他回,知他是和葛西尔两人一同吃了。偏自己这边有事脱不开身,便特意给宫门传了话,若是摄政王回来便给开门。
    结果他忙完了还左等右等不见人,派人去问宫门几次都说没听着叫门,一时脸色都沉了下来。
    冯万川在旁劝着:“摄政王不是那不知分寸的,便是不回来,也必会使人说一声,许是有事绊住了。”
    谢煐已经不耐烦再等,只道:“备马,去上景宫!”
    冯万川知劝不动,下去吩咐。
    谢煐唤来今日见过白殊的小厮,细问:“摄政王今日到底如何说的?”
    小厮快急哭了:“真的只是说去接西弗然的队伍,旁的就没再说了。”
    谢煐:“他可还做了什么?”
    小厮细想了想:“对了,摄政王翻了下那张小案上的奏章,过后还让臣整理了下。”
    谢煐:“……”
    他就知道这里面有事!
    冯万川来报马已备好。
    谢煐快步出门,翻身上马,脚一踢马腹,黑马便急奔出去。慌得侍卫们也赶忙跟上。
    冯万川看着一队人背影,抓过小厮问:“你刚才与陛下说了什么说?”
    小厮只得再说了一遍。
    冯万川顿时面色怪异。小厮规矩好,不会偷看奏章所以不知道,他却是知道那些奏章是什么。
    得,这下子,明日怕是有那帮官员们的乐子可瞧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复健的速度慢吞吞……
    第117章 家事
    虽说白殊和谢煐已经搬离了上景宫, 但这里当然也不是完全不留人。洒扫仆役都有,仆役们用的东西自然也备有,目前由冯万川的干儿子照看着。
    就是主人家的东西还没备下, 原是想等白殊这个王府主人拿主意。结果白殊的心思没在这上头,他以前的日用品都是小黑监控补货的,现在又有人伺候,哪里会想到这些。
    幸好寝殿还留着一套用具未搬走。
    白殊进到寝殿一看,还保持得挺干净,又关心了一下跟来的护卫们, 看他们的住处用品能安排开,也就放了心。
    他在外间歇着, 等知雨带人布置卧房。
    没过一会儿,知雨出来禀道:“殿下, 这里只有您与陛下大婚时用的那套寝具, 蜡烛也只有红烛。”
    蜡烛比灯油价贵不少, 府里也就两个主人一直用烛, 仆从们与各处院中廊下都是点油灯。
    白殊点头道:“只有这些也没办法, 都用上吧, 左右也就住一晚。”
    知雨应着是,转头回去忙。
    白殊坐了坐,突然想起去年自己酿了桂花酒, 当时还好玩地埋在外头的桂花树下, 不知道现在酒成没成。
    反正没什么事,白殊自己披上斗篷, 带上几个护卫去挖酒。
    酒埋不多深, 护卫们三两个挖出来, 冲净坛子启开封泥。
    不过这回白殊的运气不太好, 三坛子酒,经小黑检测,只有一坛符合饮用标准。
    白殊也不介意,酿来玩的,能有一坛子尝尝也不错,高高兴兴提回知雨布置好的卧房中。
    知雨正烧着熏笼,一边道:“仆从们用的炭比不得殿下用的那些,免不得有些烟气……”
    白殊摆摆手:“够暖便行,哪里就那么娇贵了,以前你还只烧炭盆,连熏笼都用不上呢。”
    知雨笑道:“也是,想想从前,如今可是再好没有了。这是不是就叫……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殿下有大本事,带着臣也跟着享福。”
    白殊抬头在他头上轻敲一下:“哪有人说自己是鸡犬的,你还想一辈子干伺候人的活吗?等过段日子,冯内侍稍得了闲,我就和他说,让他带着你多学学,我准备日后将书院的事务交给你打理呢。”
    知雨却是吓得整个人愣住,片刻后忙摆手道:“不成不成,臣哪有那个本事!臣只要能跟着殿下,伺候殿下一辈子也愿意!”
    白殊一边寻椅子坐下,一边道:“没人是天生就会的。你以前打理我院内事务,不也做得挺好。又不是让你去和先生、学生们打交道,只是管好书院各种杂务的支出用度而已。让你跟着冯内侍,主要是和他学学如何与人打交道,小心一些骗人的套路。”
    说完,他抱着酒坛闻了闻,对这带着桂花清香的淡淡酒味很是满意。抬头正要吩咐知雨去拿酒盏来,却见知雨苦着一张脸,顿时有些好笑。
    知雨有点委屈:“冯内侍不也是要伺候陛下一辈子的……既然陛下同意让臣不净身便进宫,那臣也可以伺候殿下一辈子……”
    白殊取笑他:“一辈子和我待在宫里,那你不讨媳妇了?”
    知雨挠挠头,憨笑:“不讨就不讨呗。跟着殿下不愁吃不愁穿的,日子过得好就成。”
    白殊目光闪了下,没多说这个,只道:“总要先试一试嘛,试过了,真做不来,自然也不会勉强你。而且,管事也不耽搁你伺候我。你看冯内侍,他管的事更多。我手头没人可用,还指望把你培养出来,你再多培养些徒子徒孙给我使唤呢。”
    听得他这么说,知雨这才端正面色:“既然殿下需要,那臣便尽力去试试!”
    白殊含笑点头:“行了,现在先去给我找个酒盏来。”
    知雨应过一声,转身要走。
    白殊突有所感,在脑内打开定位一看,果然见到代表谢煐的黑龙标在百米之外快速靠近。
    他轻轻一笑,叫住知雨:“刚说错了,是找两只酒盏。”
    知雨有些莫名其妙,却也应着声去了。
    趴在旁边的小黑抬尾巴拍白殊:【你不让人往宫里传话,就是等着天子追出来找你?】
    白殊伸手在它脑袋上揉了一把,笑而不语。
    *
    永乐坊住的都是高官显贵,晚间的街道上就不像别的坊那么热闹,虽也有人走动,但基本上还是安安静静的。
    现在这片安静被一阵马蹄声打破,一队人马从街道中央小跑而过,引得路边少少几人都转头去看。见到是宫中侍卫,人们又纷纷低下头,却也没忍得住偷眼继续看。
    谢煐耐着性子压着马速,一路小跑到上景宫前门。
    侍卫急急敲开门,没等出来见到人的门房跪下去,更没等大门打开,谢煐直接跳下马,跨过门房出来的小门急急往里走。
    已经到了这儿,侍卫们也就不那么紧张,只有几人跳下马跟上,其余人慢慢等着开一扇门牵马进去。
    谢煐打开定位,奔着白殊的火凤标而去,快到跟前才发现,白殊竟是待在寝殿里。不过他很快就想到了——除非白殊就将仆从们的用品,否则也就只有寝殿这里还留着东西没搬进宫。
    而一想到寝殿里留下的那套枕被……谢煐突然感觉心跳得快了一拍。
    便在这时,他发现代表小黑的猫爪子在慢慢往外移动。
    果然,待谢煐走上阶梯,就见小黑站在殿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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