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只喝一杯酒?」本君接过酒杯时有些失望。
    琼浆玉露或是杜康佳酿,天上处处皆有,可惜本君一向不好此道,故有些索然无味。
    「不只呢。」非离笑道,「这酒得这样喝。」
    他手绕过本君臂弯,转向自己,缓缓道:「最后喝下一杯交杯酒,从此你我便是一体,如水乳交融,再不分你我。」
    本君凝视非离清澈的双眼,不自觉染上他的笑意,同他将酒一饮而尽。忽尔想起怀瑾所说:「殿下只是身边少了人所以不习惯,如果换个人陪在殿下身边,或许就习惯了,帝座也能安心了。」
    那日,我手里握着结发与非离相枕而眠,温言和那些凡人俗事被我拋到九霄云外。醒来后,我又变回往日那个无忧无虑、没心没肺的上神青君,继续带着非离逛街游河。
    直至一日我坐在院子里,银柳匆匆走上前,在我耳畔说了声,「姑娘,找到了。」
    我翻过一页书,「带上来。」
    「是。」她挥手,辛夷和莲花两人架着个女人来到我面前,她俩一放手,本君还未发话,那婢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心贴在交叠的指尖上,「严氏香菱参见青君殿下。」
    我放下书卷,疑惑道:「你怎知我是谁?」
    她匍匐在地,朗声道:「青君殿下尊贵非凡,远近驰名,哪怕无名地上的土地神都知晓殿下的名号,更何况香菱乃一仙狐尔。」
    此话颇有道理,我又道:「那你既知我是谁,为何本君初来乍到时,未曾见你现身?」
    没错,方到温家,本君嗅到的那股熟悉气味便是仙狐的味道,这才遣银柳隐身搜索,或许能解温言梦见本君之谜。
    严香菱颤声道:「香菱不知此话是否当讲不当讲?」
    本君微微蹙眉,银柳先斥道:「殿下在此问话,你岂有不讲之理?」
    严香菱抬头喊冤:「香菱不是不敢对殿下坦诚,只是怕??若香菱坦诚以对,反倒连累了殿下。」说完又低下头。
    本君叹息,这便是本君多年隐居景晨宫从未纳过侍女的缘由,凡事受了点教诲的仙狐一个说话比一个绕,本君一刻鐘能问完的话,她们偏偏要拖个一两时辰,浪费本君许多钓鱼玩耍的时间。
    我站起身,亲自弯腰将她扶起,「好了,你我初次相见,无须多礼。本君来此,是有一谜须得解开,本君才能安心回天,若能帮上你,也是缘分,何来连累之说?」
    严香菱瞅着本君,泪眼盈眶,「殿下此话当真?」
    我抚着胸口,「再真不过了。」
    忽然碰地,她又双膝跪地,连磕三个响头,「香菱谢过青君殿下。此等大恩大德,香菱愿为殿下永世做牛做马,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惜。」
    我抬起她的头,「等办成了,你再与我谢恩也不迟,但你总得先同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来着?你要我帮什么忙?」
    严香菱两行清泪滑下脸庞,「求求殿下救救小女的夫君!」
    夫君?
    本君心里讶然,自古山野狐精为修道与凡人成婚,藉此摄人精魄者不在少数。千年来也不时耳闻有狐仙放弃修炼之路,化形成人与凡夫俗子结为连理同甘共苦的故事。可这严香菱却是血统纯正的赤色九尾狐,仙资极好,只要稍加修炼,未来定能飞升成仙,想成为与怀瑾握瑜一般的高阶仙使,也不在话下,她竟也会着了情字的道?
    本君作为天上神仙虽感可惜,可也对她捨身救夫的态度甚是钦佩讚赏,我拭乾她的泪,道:「本君明白了,本君定会救你夫君,你夫君是何名何姓,来自何处?」
    香菱嚥下哽咽道:「小女夫君乃温家长子,温玄。」
    ?
    虽说世上有言,无巧不成书,可听见那名姓当下,本君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
    据严香菱所言,她在深山中修炼,无意中遇见来猎妖的温玄,温玄误以为严香菱就是在村庄作祟的妖物,两人大打出手,意外惊动了蛰伏山中、真正作祟的食人女妖,两人联手降魔,村庄回归安寧,他俩也暗生情愫。香菱拟姓严氏,与温玄一路猎妖,最后同回兰河。因她天生自带仙根,无人识破她的身份,只当她也是修道中人。虽然她背后无任何家世,与温玄算不上门当户对,温家长辈对此有所不满,可温玄情意已定,坚持要与香菱成婚,两人遂在温家祖母的同意下于前年成婚。
    本君掐指一算,「那么温玄是在你们成亲后一年病倒的?」
    香菱摇摇头,梨花带泪道:「传闻都道,夫君已卧病半年,实则在我们成亲后数月,夫君便为接家主之位闭关修炼,谁知从此昏迷不醒,香菱日夜守在身旁,盼着他哪日能睁开眼看看我,但每过一日,夫君身子就差一分,香菱实在害怕,从此、从此??」话还没说完,她忍不住悲从中来,暗自啜泣。
    在场闻者无不动容,杏花掏出手巾递给香菱,轻抚她的背,连平日里最傻的桃花都红了眼眶。本君下意识的以指节轻扣木桌,不是本君不信香菱的话,只是本君没来由的有种诡异的感觉,可却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非离在旁似是察觉到我的不对,站上前温声道:「严姑娘,温家可请了什么大夫郎中给公子看病?」
    严香菱擦乾泪水,「这正是香菱忿忿不平之事,从夫君倒下到如今,从无任何大夫郎中来过。香菱略懂医术,替夫君把脉,却发现夫君染上的并非寻常病症,反倒像是邪术阵法。」
    听到那四字,我停下敲击,问:「你怎知是邪术阵法?」
    香菱跪正,拱手道:「香菱孤陋寡闻,一开始不知,便想着翻阅藏书典籍,可遍寻不着与夫君相同的病症,直到某日香菱无意间触动机关,发现藏书阁内另有一间密室,里头专藏各种禁术咒法。其中有一咒术可以身为祭,召唤神兽,不知殿下是否有听过?」
    「召唤神兽,本君是听过,自远古黄帝与蚩尤大战便召唤了旱鬼魃、风伯雨师等。」
    「那殿下是否也有听过黄帝手下的应龙?」
    应龙?
    「是黄帝令其在冀州之野蓄水,打算水攻蚩尤却被倒打一耙的应龙?」
    「正是。」香菱道:「近年大陆连年缺雨,旱灾频传,百姓飢不择食,食人肉的消息不脛而走。仙门各家皆想解决此事,好能在朝廷面前一举扬名,振兴家族,登上仙督之位。温家傍水而居,便想到蓄水一法,召唤应龙兴风作雨,救百姓于水深火热中。」
    原来如此。难怪温家需要沉家,阵法一向是沉家所长,温家原先就打算借他人之长来助己一臂之力啊。若循此径想,一切就说得通了。
    传闻温玄已届金丹中期,但有可能以身为祭,召唤应龙吗?
    本君起身道:「你现下立刻带我去见温玄。」我迈出几步,发现严香菱仍跪在地上,「怎么了?你不是想救你夫君吗?还不快起来?」
    「香菱确实想救夫君,可有一事香菱需向殿下坦诚。」
    「何事?」
    「香菱无法带殿下去见夫君。」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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