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江衍那句“只喜欢你”搞得心神不宁,以至于把数学卷子摆出来的那一瞬间,宋阮还没回过神来。
    只是他说喜欢自己时,脸都不会红,甚至说完就马上轻易地就转开了话题。
    那声音太轻,像一声叹息。
    宋阮不想当真。
    重生一次,她没有按照最开始的设想和他分手已经是最大的变数,他的这句喜欢可能也不过只是一句调情。
    卷子班上的数学老师只讲了一半,还没讲完,江衍接过卷子看她的笔记“讲过的还有什么不懂吗?”
    宋阮回过神,摇了摇头“讲过的都还好。”江衍于是把卷子铺平“那我给你讲后面的。”
    中午时间不多,宋阮还要睡午觉,江衍只讲了两道大题,宋阮听得很认真。
    “我说真的,我觉得你讲得比我老师还好……”宋阮发现像江衍这种和自己水平完全不在一条线上的人,竟然能把有难度的题讲的很易懂。
    宋阮现在待的班级是文科中最普通的班,再加上宜州一中向来更重理科的传统,她班上的师资以及学习氛围可想而知,宋阮依稀记得,高三时,他们班能进入那个前三十名的班级的,好像只有一个。
    中考擦线进了宜州一中,宋致远本来要给她安排开后门安排进一个好一点的班的,但是宋阮那时还没有上进的想法,觉得待在普通的班里会更加轻松,于是就拒绝了。
    现在看来确实轻松,宋阮班里学习和不学的差不多五五分,顾萧萧以及班上大部分女生都没怎么把学习这件事放心上,打扮的打扮,早恋的早恋。
    宋阮以前也是其中的一员。
    午休时宋阮做了噩梦,又梦见自己回到了和林健洋的那场婚礼,梦到她压根没回来。
    现实还在有条不紊地向前推进着。
    梦到婚礼结束,梦到她和林建洋最终睡在一张床上——
    宋阮猛地从床上挣扎起来,发现睡在自己身边的是江衍。
    房子有三个房间,只不过其他两个房间没人住,也就连床单都没套好,在江衍的再三保证不会乱来之下,她才没让江衍去睡客厅的沙发。
    宋阮轻轻叹了口气,看了看床头的时钟,发现离午休结束的时间还有差不多半个小时,只得懊恼地再次躺下去。
    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宋阮忍不住来回翻了几次身,直到再次背对江衍时,腰突然被身后人伸出手环住。
    “啊——”宋阮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偏头,江衍就把她揽进了怀里,下巴抵在她脑袋上。
    宋阮下意识挣扎。
    “……你别乱动。”江衍手臂向上,贴在她胸下面的位置,宋阮果然不动了。
    “你醒这么快?”江衍问她。
    “我……”两人离得太近,几乎贴在一起,宋阮不太自在“我做了不好的梦……”
    “什么?”
    “梦到这一切都是假的。”宋阮斟酌了半天,犹犹豫豫地说“说真的……你没有害怕过这些吗?”
    问完才觉得自己大概确实是没睡清醒才问出这种问题。
    江衍才不会害怕,他回来一点好处都没有,还连带着成绩一起下降了,他应该巴不得能回去吧。
    “怕什么?”
    果然。
    “怕很多啊,”宋阮估计江衍也不懂,他大概只觉得自己只不过想回来上演浪子回头一下罢了,于是也就说得模棱两可“怕这是假的,我想做的都还没做好怎么办……”
    “我会帮你。”江衍顿了顿,“无论你这次想做什么。”
    “你才不懂……”宋阮当他是在画饼,小声嘀咕,她也不在乎,宋阮只把江衍当个比较会讲题的家教,没有江衍,她也会去努力改变自己的结局。
    “嗯。”江衍却闷闷地笑了笑“所以只赌一点点……”
    “无论你这次想做什么,赌一点点在我身上吧。”
    江衍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参加宋阮的婚礼,他本来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的。
    和宋阮的校园恋情结束后,两人再也没了任何联系,再因为他和宋阮家境的差距,进入社会后更没有了再交织在一起的机会。
    早恋是很幼稚,幼稚到大家都默认高中生谈的恋爱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幼稚到江衍自己也觉得那根本不算什么,在大学别人问起感情经历都说自己没谈过恋爱。
    他快要忘了宋阮。
    如果不是在无数个没什么特别的夜晚梦到她。
    他想自己一定已经忘了宋阮。
    大学里江衍学习成绩还是很好,哪怕是在高手如云的顶尖学府,江衍依然能保持名列前茅,很多老师都认识他,愿意带着他搞科研项目。
    江衍的大学生活一直穿梭在实验室和导师办公室之间,每当他从早忙到离开实验室已经是晚上时,江衍会突然觉得这样也挺好。
    一直这样一个人下去也挺好。
    毕业后受到推荐,江衍得到了去林健洋公司实习的机会。
    老实说他并不感兴趣。
    林健洋的公司说好听点是家族企业,难听点就是暴发户的代代相传,普通的贸易公司,没有什么和新兴产业相关的,只是林健洋喜欢
    追赶某种名为创新的时代浪潮,他读的书不多,就偏爱出生高校的实习生,江衍估计自己去了也学不到什么,只是大材小用。
    但那时他刚大学毕业,虽然理所当然地被保研了,但整个人还处于无所事事的状态,江衍习惯了忙碌,突然静下来让他很不适应,他发现自己的生活太过于无趣,实习一下或许能给自己找点事做。
    再加上林健洋出手也很有暴发户的风范,
    他给的实在很多。
    江衍于是就成了林氏的实习生。
    在林健洋公司的实习生活如他想象中那样,没什么太大的学习价值,除了在进公司的第一天,林健洋见了他们几个新来的实习生一面,江衍就没再见过林健洋,说是一面,实际也不过只是看了几眼,以彰显自己爱惜人才的亲民老板形象。他也在同事的帮助下渐渐学会了摸鱼,日子依然很无聊,平静地像一滩水。
    直到他得知了林健洋要结婚的消息,某天他照常收拾东西准备下班,旁边的同事却在忙着聊八卦,经过他们身边时,被热心的同事一把拉住,塞给他一把红色的糖。
    江衍垂眼,是喜糖。
    “老板要结婚了你知道吗?”
    江衍把糖装进衣服口袋,摇了摇头“不知道。”
    他这种级别的员工,应该不用随礼吧。
    “我们刚正在聊呢……”那人降低音量“听说他老婆比他小八岁呢。”
    大家立马都发出一阵“咦”的声音。
    看着江衍愣愣的表情,为首的那个同事笑他“你还没看到啊?”
    “看到……什么?”
    “喔!”那人一拍脑袋,随即掏出手机解锁“忘了你没有老板朋友圈了。”
    公司之大,压根没几个人能加林建洋微信,更何况他们这种底层小员工,八卦的同事给他江衍看的也不过是一张不知经过多少人手的截图。
    是林健洋朋友圈发的婚纱照。
    江衍在看到手机截图的那一瞬间忍不住微微瞪大了眼——
    无数次出现在自己梦里的那个人,正穿着婚纱站在林健洋身旁。
    一瞬间,心脏仿佛被密密麻麻的藤蔓缠绕。
    这么多年来,江衍一直把自己骗得很好,自以为自己早已没有任何负担的抽身,却在看到穿着婚纱的宋阮这一刻彻底丢盔弃甲的投降。
    没有忘掉,一直都没有忘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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