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生产
    周星匆匆赶到医院,按照医院的指示,找到产科病房。
    推开玻璃门,两侧都是病房,问过门口的值班护士,转身走向左手边的一层,边走边盯着上面的门牌号。
    走廊里是不是飘出来细微的呻吟,音量不大,但这种克制下的呻吟更觉痛苦,不敢细想,周星快走两步,看到了她要找的门牌号。
    周星敲门进来,黎霜正双手撑着护栏,弓身站在床边,抬头见到周星,“你来了?”
    走进,看到她额头冒出的细汗,周星忙伸手扶住她,黎霜舒一口气,脸上的表情随着放下下来,转身坐在床上,“没事,刚开始宫缩。”疼的时候越躺越难受,站着还好一点。
    “你破水了怎么没告诉我?”她在出租车上快要急死,说好过两天住到她家陪她,结果计划赶不上变化。
    黎霜:“过来一直在做检查,想着安顿好了再告诉你,我也没想到它性子这么急,不过倒是随我了!”边说边摸了摸肚子。
    她第一次在黎霜脸上见到如此柔和的笑,整个人仿佛涂上一层暖暖的柔光,可能就是传说中的母性光辉吧!不过她仍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黎霜马上就要成为一个妈妈了。
    这是一个单人病房,装修略显陈旧,但设施求全,周星扫了一圈,房间里除了她俩没有别人,“阿姨呢?”
    “我让她回去拿东西了,住进来才知道缺啥少啥。”
    之前黎霜还说不用她陪,生孩子的过程那么狼狈,开玩笑说怕给她留下心理阴影现在看她的坚持没错,一个人陪护根本不够,至少要保证身边时刻有人在。
    说着,黎霜又开始疼了,她把手机扔给周星,“你帮我记着开始和结束的时间。”
    这会儿,黎霜还能忍着疼跟周星聊聊天,等到晚上的时候,便只能生无可恋地躺在床上,度秒如年。
    周星看她疼到惨白的脸,紧张到不敢说话,也不敢乱动,全神贯注地守在边上,等她的任何需求。
    下一场宫缩到来的时候,黎霜终于忍不住叫出声来,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疼痛这一件事。
    周星被她的反应吓坏了,连忙去找医生,医生检查后说已经开到两指,询问是否要上无痛,医生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告知无痛可能发生的副作用,然后让她们在病房等麻醉医生过来。
    医生走后,周星坐在床上,长舒一口气,手心攥得全是汗,她拿着纸巾擦手。
    黎霜见她这样,笑道:“怎么我生孩子,你比我还紧张!”
    周星一脸严肃,“你不知道你刚才躺在床上的样子有多吓人!”
    黎霜握上她还在微微发抖的手,知道她是真的被吓到了,“打了无痛就好了,你别太紧张。”
    然而就在她们安心等待麻醉师的过程中,护士突然带来一个不好的消息,黎霜的验血报告显示她不具备上无痛的条件。
    她俩当场蒙了,周星立马扶着黎霜一起去了医生办公室。
    医生解释了不能上无痛的原因,黎霜又问可不可以剖,医生没给明确的答复,但话里话外还是建议顺产。
    回到病房,黎霜又开始阵痛,周星盯着护栏上的毫无血色的手,那个力度仿佛要把栏杆捏断一般,她坐不下了。
    周星又找到医生,要求重新抽血确认一遍,哪知道医生态度很不耐烦,两句把她打发了,她在病房门口,急得焦头烂额,又丝毫想不出办法,第一反应就是给凌俨打电话。
    凌俨开出车库,又给周星打了电话,仔细听她说完详细情况后,立马挂了电话,在手机里找到一个电话号码,打了过去。
    凌俨和新医生同时到德病房,医生听到他的姓便明白了,了解了黎霜的情况后,立马安排护士来抽血,如果这次检查没问题可以安排无痛,不行的话再看是否能剖。
    医生离开后,周星向黎霜介绍了凌俨。
    打完电话,周星已经跟黎霜说了,现在不过是把名字和真人对上号。
    黎霜听过凌俨的名号,但也仅限听过,了解并不多,至于周星交上这么一位身份不凡的男朋友,现下的反应的只有惊讶,因为来不及多想,阵痛又开始了。
    好在验血结果出得很快,指标也没问题,黎霜顺利打上了无痛,被推进产房。
    产房家属不能进,她和凌俨留在病房等待。
    凌俨抓过来她的手,包在掌心里,“吓坏了?”
    顿时,周星整张脸揪在一起,像是受到惊吓的小孩终于找到家长一般,张开双臂往他怀里钻,求安慰。
    凌俨轻拍她的背,“现在不是都没事了嘛,放心吧!”
    “多亏有你在,要不我还跟无头苍蝇似地乱转呢!”
    谁能想到医生也会不靠谱,第二次结果出来后,
    两次的数据存在很大差异,再次确认后,医生说可能是第一次检测过程中产生错误,万幸她想到要再测一次,否则霜姐就要强忍着硬生了。
    他们在病房里等了一个多小时,没有消息,虽然凌俨一直在宽慰她,没消息就是好消息,她还是很不放心。
    周星坐不住,走到产房外溜达了两圈,她掏出手机,犹豫着要不要通知Andy,想了想还是收起来。
    一楼大厅有家咖啡馆,周星下去买了两杯咖啡,顺便带上几个面包,他们都还没吃晚饭。
    她提着东西回到病房,推开门,房间里多了两个人,周星看他们一脸的凝重和焦急,心里咯噔一下,不觉地开始手脚发软,凌俨及时接过她手里的东西,拉她坐在床上。
    黎霜生了个男孩,很健康,但是产妇正在手术室抢救,产后大出血,情况严峻,
    周星想也没想地拿笔签字,整个人还处在一片茫然之中,医生又回来了,带着一份全新的文件,周星看了一眼标题的五个字,病危通知书。
    顷刻间,耳朵仿佛失聪了一样,进入一片无声的世界,她只能看到医生的嘴一张一合地在动,听不到任何声音。
    直到肩膀被人用力地晃动,周星茫然地看向凌俨,突然听见他说的话,“医生叫你签字。”
    她机械地拿起笔,手却抖得完全不听指挥,试了几次都只能点在纸上,写不出字。
    凌俨只好拿过来,看着医生说道:“我帮她签。”
    医生没拒绝,看着凌俨写下周星的名字。
    周星抬手抹了一下脸,手上沾到凉凉的液体,她哭了吗?她不能哭,霜姐还没有出来,她只有自己在身边,她不能倒下,她必须坚强。
    周星用手指擦去脸上的泪水,深吸一口气,让自己保持冷静,“医生刚才说了什么?”
    “还没找到出血点,失血严重,再止不住的话只能切除子宫。”
    周星久久没说话,每一字眼都有要人命那么吓人,她不知该用怎样的情绪去面对。
    凌俨紧紧握住她的手,给她安慰也给她力量,“我们相信医生。”
    再顾不上那么多了,周星马上给Andy打了电话,霜姐需要他,他们的孩子也需要他,一旦霜姐真的发生意外,他就是孩子唯一的监护人。
    一连打了电话,都是忙音。
    周星没办法,跟凌俨坦白黎霜和Andy的关系,她知道凌俨和Andy是认识的,说不定他有更好的办法能找到人。
    凌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打电话给谢秦一试。
    半个小时后,谢秦回了消息,宋礼正在飞机上,一个小时后飞机落地。
    周星知道后,编辑了一条消息,发给宋礼。
    约莫一个小时后,周星的手机响了,是宋礼打来的。
    一接起来,劈头盖脸地质问:“你去哪儿了?”
    那头顿了下,“我在日本。”
    “你在日本?你去日本干什么?你不知道霜姐要生了吗?她现在在手术室里抢救,你在干什么?!”
    这一番话仿若兜头浇下来一桶冰块,让他从头凉到脚,刺骨寒意制止地戳进心里。他知道黎霜的预产期快了,近期的行程都推了。
    昨天彭义非要他一起去,他实在推脱不掉,想着就去一天,已经买好了明早回来的机票,哪知道单单就差这么一天。
    再说这些还有什么用,都是借口而已,全是他的错。看到周星发来的那几个字,“黎霜病危,正在抢救”,那一刻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甚至忘了自己还在飞机上,顾不上飞机还未挺稳,立刻回了电话。
    周星脸涨得通红,握着手机的手也在发抖,凌俨见她状态不对,“手机给我,让我跟他说。”
    周星盯着他不动,凌俨只好强行掰开她的手,拿着手机去到外面。
    凌俨打完电话回来,周星扔坐在床边,双手攥在一起,一动未动。走进了,才注意到她身体在微微颤抖,额头也在冒着冷汗。
    这是严重焦虑的表现。
    凌俨拉过来她的手,“要不要喝点水?”
    半响,周星点了点头,凌俨拧松了瓶盖,把瓶子放到她手里。
    周星喝了一小口,想再喝一口的时候,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不适,她赶紧弯下腰,对着垃圾桶吐了出来。
    直到胃里空空的,再也吐不出来,那股不适感才消失。凌俨扶她到床上躺下,周星拿起刚才那瓶水,凌俨看着她手里的蹙眉,“先别喝了,你休息一会,我去找医生来看看。”
    周星拧开瓶盖,还未碰到嘴边,“没事,我喝——”
    “我说别喝,你没听见吗?”陡然升高的音量,让周星怔住了,险些摔了手里的瓶子。
    凌俨稳了稳情绪,立马说道:“对不起,我不是......我们先看医生,好不好?”
    其实他的音量还不及刚才她对Andy说的那些,只是语气和平时太不一样,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凌俨生气的样子,但她知道他是被自己喝水都吐的样子吓到了。
    虽然她觉得自己吐应该不是喝水导致的,还是放下瓶子,轻声说:“好,我不喝,你去找医生吧。”
    过后,护士过来抽了血,没有大碍,稍微有点脱水,安排周星挂了一瓶葡萄糖。
    本来身体就有些疲惫,这一晚上跌宕起伏地发生了太多事,点滴打上没多久,睡意便漫上来。
    周星睡眼微朦,“我有点困。”
    “困就睡吧,你放心,有我守着呢。”凌俨看着输液管里的药水,过了几秒,又听到她喃喃道:“生孩子太可怕了,我不想生孩子了。”
    凌俨微微扯动嘴角,盖住她放在腰间的手,别说她了,自己都被吓到了。
    “好,不想生就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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