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戍睁眼,暂时避过化妆师的美妆蛋,抄起手边的剧本往林诚脸上飞,厚厚一沓纸页,砸得林诚捂鼻子哀嚎,秦戍这才散了些郁闷,让化妆师继续。
    “白月光不理你,拿我撒什么气啊,”林诚揉着鼻子,把剧本放到秦戍够不着的地方,“话说回来,我刚才过来,看见路老师在姜半夏那边呢。”
    “嗯。”不咸不淡的一声。
    林诚:“不过去看看?”
    “去有什么用?”秦戍悠悠叹了声。
    这几天,秦戍哪能不知道她在哪,只是等他过去,往往都是扑了个空,路柠故意躲着,一点办法没有。
    都怪那天在学校,斯文败类演过了头,把人彻底惹恼了。
    秦戍一想起来就头疼,想捏捏眉心,记起化妆师的话,又只得生生忍着。
    秦戍看林诚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牙齿酸疼。
    “你怎么还在这儿?不回江城?”
    林诚在他对面大摇大摆坐下:“过几天这边的戏就要杀青了,有些事得留在这处理,到时候和你一起走。”
    秦戍再次把眉头锁起来,化妆师诶一声:“秦老师您先别动,眉毛要给您化歪了。”
    秦戍忍着:“什么时候杀青?怎么这么快?”
    “这还快呢?”林诚说,“算起来,你在这边待了快三个月了,回江城影视基地还有一部分场景要拍,哪部电影能拍这么长时间,周期拖太长不好,资金耗不起,其他老总我也得给人家交代。”
    这部戏拍起来难度不小,光是在黎阳坝这三个月,场景搭建和所有人的吃穿住,每天都得不少钱。
    投资方是看中了秦戍的流量和实力,再加上剧本确实不错,才投了钱,秦戍本人也参与了投资,但不代表能把这部戏当无底洞去填,而且秦戍为了拍戏推了很多通告和商务,都是损失。
    林诚算盘打得噼啪响,每日和秦戍念叨:“到时候票房没有十个亿都回不了本。”
    个中难处,不用林诚多说,秦戍心里明白。
    他问:“最多能在这里留多少天?”
    “一周。”林诚给他比了个数,“我问了张导,最多一周就可以杀青。”
    说完,林诚站起身,惋惜道:“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的确不多了,还有一周他就要离开,下次来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而路柠还不愿意见他。
    秦戍正烦扰着,听见门口林诚惊奇道:“下雪了。”
    这几日大幅度降温,寒潮来袭,厚实的铅灰色云层积压多日,昨天夜里还在下雨,今天终于降下初雪。
    -
    姜半夏是南方人,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雪,撒了欢儿在片场空地上跑,非要拉着路柠一起。
    苍山负雪,披上一层浅薄的冷白,模糊了山与天的边界,硕大的雪花像是从山顶被风吹落下来,飘飘晃晃落在地面上。
    头天晚上的雨水结成了冰,使雪花保持着完美的形状聚集,可以印出人的浅浅脚印。
    姜半夏新奇地垫着步子踩在上面,结结实实踩了几脚,发现冰面不会碎裂,滑溜溜的,她欣喜地朝路柠喊:“快来啊,这里能滑冰!”
    水泥地面形成了天然的滑冰场,姜半夏往前助跑几步,借着惯性往前出溜,呲啦一阵响,在雪地上拖出长长的划痕。
    路柠畏寒,穿着厚厚的加长款羽绒服,腿迈不开,脚底下的雪地靴不防滑,有摔倒的风险。
    未免受伤,她就只在廊下站着,看姜半夏滑。
    滑冰对于路柠而言,绝对算得上极限运动,摔一下,就能将她的肌肤磕青一块,好几天下不去,她最怕疼了,所以从没想过尝试。
    一切有危险的运动她都拒绝,她就是这么个闷闷的人。
    可和秦戍在一起,他带她走上了滑冰场。
    秦戍疼她,不舍得她受伤,便牵着她的手,带她慢慢滑。
    路柠由此觉得滑冰很简单,大胆要求自己滑,结果一松开秦戍,她立刻失去了平衡,摔倒前一秒,秦戍扑过来,抱住她的身体垫在她身下,撞的秦戍发出一声闷哼,锋利的冰刀切开了秦戍小腿上的衣服布料,渗出暗红血色,血液浸透晶莹的冰面。
    路柠吓坏了,跌坐在地上捂着秦戍的小腿伤口,不停地问他疼不疼,有没有事?
    秦戍用粗糙的指腹替她擦干净眼泪,无所谓地一笑,语气轻松:“皮外伤而已,我和老裴打架受的伤都比这严重。”
    路柠止不住抽搭,一双杏眼湿红,嗓音潮软:“你下次别这么冲出来护着我了,你受伤了我会更心疼。”
    秦戍的眼神软的一塌糊涂,温声哄她:“你是祖国的花朵,我是军人,是护花使者,当然要保护我们的小花不能受伤了。”
    连哄人都得耍贫嘴,闹得路柠脸红。
    冰天雪地的,路柠不自觉抚上脸颊,上面还有残存的温度。
    姜半夏出溜到她面前,拉着她的手撒娇:“来嘛来嘛,一起滑冰,真的可好玩儿了。”
    路柠礼貌拒绝,说不用,但姜半夏似乎听不见她说话,硬是拉着路柠一只手把她往下面拽。
    路柠另一只手还在兜里,没法稳定重心,脚下一磕绊,为了不跌倒,她只能把自己交由姜半夏带领,随着她踏下了廊下台阶。
    姜半夏兴奋过了头,速度很快,路柠的双腿被长款羽绒服束缚住,根本迈不开步子,没几下就难以跟上了。
    也就是这时,姜半夏回头,那只手上移,握住路柠手腕,把她往后用力一推——
    路柠惊惧地睁大双眸,冰凉雪花拍在脸上,视线中一片纷纷扬扬。
    身体完全失控后仰,下一秒,熟悉的檀香气息铺天盖地萦绕过来,一双有力的胳膊将她娇小的身躯圈进温暖的怀抱里。
    心脏重重跌落,似是要越过身体后背,安放进身后男人的胸膛。
    多年以后,他们在漫天大雪中紧紧相拥。
    路柠在最后看见了姜半夏难以置信的表情。
    耳后是男人滚烫的唇息:
    “对不起,你的护花使者来晚了。”
    第29章 多保重(二更)
    秦戍用尽了力气将人抱在怀里, 仿佛下一秒,路柠就要和雪花一样飘走,就算融化, 也只能是在他怀里。
    路柠被他勒得紧,零距离感受着他汹涌的力量, 几乎要将她嵌进血肉里。
    “我没摔死, 反倒因为呼吸不上来被你憋死,你是不是就满意了?”
    路柠艰难地说完一句话,腰间力道骤然一松,秦戍把人扳过身,急急忙忙检查她。
    “你怎么样,哪里疼?”
    秦戍懒怠惯了,还没有过这么紧张的时候, 至少姜半夏是第一次见,比看见大雪还稀奇。
    “秦老师, 多亏你出现的及时。”姜半夏说,“要不然路老师今天又得受伤了。”
    姜半夏的话说得自然,好似刚才被秦戍的出现吓到魂飞魄散的不是她。
    路柠眯着眸子,眨落睫毛上的雪花,没有戳穿她。
    想来,秦戍应该是没看见全过程, 要不然, 他不会任由姜半夏好好站在这里, 这也是姜半夏能这么说话的底气。
    秦戍确认路柠没事,才对姜半夏说:“地面结冰湿滑,你也回去吧。”
    完全不见半分焦灼担心,和面对路柠时的紧张有着天差地别。
    其实秦戍对谁都是这样, 只有路柠是例外。
    姜半夏应好,经过二人身边时,她亲昵地挽上路柠的手臂:
    “之前就觉得路老师和秦老师关系不一般,现在看来,颇有渊源呢。”
    路柠不动声色地抽出手,语气没什么温度:“与其在这里八卦,不如回去背背台词,以后还是少拉着别人滑冰了,别再弄巧成拙,说不定下次摔得就是你了。”
    姜半夏没有半分不愉,笑着说是。
    等她走了,路柠才有空,对秦戍道了声谢。
    他又是那副涎皮赖脸的样子,勾着唇:“这有什么谢的,都说了,我是你的护花使者。”
    说着,秦戍再度牵起她的手,带她往廊下走。
    那只手白皙软嫩,摸起来跟没有骨头似的,胜过上好的玉器,捏在手里把玩让人不舍得丢下。
    秦戍没忍住,手下摩挲的力道重了几分。
    “秦戍。”
    路柠叫他的全名。
    秦戍顿了顿,不敢动了,老老实实牵着。
    走到廊下,大雪被隔绝在外,秦戍不想松,继续牵着路柠往前走。
    前面片场人很多,还有摄影机。
    路柠再次叫他的全名,这次掺了些无奈:“秦戍。”
    秦戍装作没听见。
    路柠声音高了些:“秦戍,可以了。”
    前头脚步缓缓停下。
    路柠动动手腕,力气不大。
    她知道,她敌不过秦戍的力气,所以这只是示意他主动松手。
    秦戍高大的身躯转过来,侧了侧身,为她挡住屋檐下飘进来的雪,口吻艰涩:
    “那你别躲着我。”
    路柠没回答,而是问:“你该知道我为什么要躲着你。”
    秦戍沉默,神情晦暗,深绿色军装贴在身上,只一层粗糙的帆布布料,衬得他整个人形销骨立。
    察觉到手腕力道松了,路柠把手抽出来,抿了抿唇,她劝说道:
    “私底下的事就算了,我当没发生过,片场人多眼杂,传出去不好。”
    秦戍掀眸,目光审视着她:“你在怕什么?”
    路柠蹙眉,尽量维持心平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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