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然狠狠瞪了他一眼:“不是说那些古籍都不能带走,只能在书阁里看吗?还是说这条规矩也是你临时立的?”
    赵宴摸了摸鼻头,轻咳一声:“怕古籍外借损坏是真的。”
    “是吗?那你这么心虚做什么?”
    赵宴有些无辜地看向小姑娘:“我那时不知你认没认出我,便想着你多看看我,许是就能记起我了。”
    他腕间的红绳露得那么明显,小姑娘倒是注意到他的手了,只是没有太特殊的表现。
    提及没有认出他的事,温然气性消了消:“算了,不和你计较了。”
    书阁每日都有沙弥清扫,温然去里面挑了几本古籍带走,出来时不知是不是日光太烈的缘故,她觉得头一晕,有些站不住。
    赵宴及时扶住她:“怎么了,不舒服吗?是我刚才太……”
    “不是,”温然果断截住他的话,她揉了揉眉心,“可能是太累了,我们先回去吧。”
    赵宴不再耽搁,他们往回走时,正要下山,却在半道上遇到三个人。
    隔着不远的距离,温然像是心灵感应似的,她朝着那处看过去,那边的人也正朝着他们的方向看过来。
    宁语一眼看到了温然,她刚想出声,很快注意到温然身侧之人。
    她很快反应过来现在两人的身份,江易安原本正在说着爬山太累,突然见母亲沉默下来,目光再一移,看到赵宴,他下意识地道:“陆大哥!”
    江盛拽了一下儿子,提醒他:“什么陆大哥,那是陛下。”
    江盛最后两个字的声音很轻,江易安听清楚了,他瞬间安静下来,不敢再胡乱出声。
    温然先朝着他们走过去。
    “宁姨。”温然柔声唤道。
    宁语微微动唇,温然上前握住她的手,浅笑着道:“你们什么时候来京都的?怎么都不写信告诉我一声?”
    永州分别之后,温然时常会写信回去,与虞霜相认之后,她更是将此事告诉了宁语,宁语心中百感交集,信中说一定会来京都看她们。
    这一耽搁,等到他们上京,已是今年春日了。
    宁语和江盛其实已经到京都两日,只是如今温然身份太高,她不知该不该进宫去看她,怕自己言行冒犯。
    谁知今日碰巧撞见,温然一如往昔,宁语这才发现都是她多虑了。
    “我们想着先逛逛京都,再去见你,不想今日在这里遇见了,你们是来……”
    宁语轻轻看了一眼赵宴,初见时她便觉得陆彦气度不凡,后来得知他的真实身份,她惊骇许久。
    如今再见,赵宴虽着常服,但一派清贵华然之姿,已非他们能直视之人。
    只是他眼中并无那种上位者的蔑视感,宁语清楚,这是因为温然的缘故。
    “我们是来看桃扆崋花的,正要下山,宁姨也要下山吗?”
    “对,我们打算下山之后去徐府……”
    宁语打算去见虞霜。
    温然眼眸微亮:“那我们与宁姨一同去可好?”
    宁语当然不会拒绝,温然看得出她因为赵宴在一旁有些不自在,于是去徐府的路上她和赵宴分开坐了两辆马车,她和宁语坐在一起,回程之时宁语与温然说话也自在起来。
    到了徐府,虞霜一日间见到温然和宁语两人,喜上眉梢。
    温然要与虞霜和宁语说话,贺衍去陪着赵宴,连着江盛和江易安也在一旁陪同。
    江易安垂着脑袋,不敢抬头。
    偏偏,赵宴的目光落到他身上:“多时未见,不知江公子如今学问如何了?”
    江易安头皮一紧,这简直比父亲问他功课还要让人吓人,他当时怎么会觉得陆彦很友好的?!
    赵宴在外面拷问着江易安的学习程度,江易安心里叫苦,面上还不敢表露半分。
    好在温然和赵宴不打算住在徐府。
    酉时过后,温然在徐府用了晚膳,才和赵宴回宫。
    回宫的路上,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赵宴,赵宴攥住她的手,笑道:“出来一趟就这么开心?”
    “不止因为这个。”温然神神秘秘地凑过去,她附在赵宴耳畔说了一句话。
    赵宴一怔,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温然看到他没有反应,在他面前挥了挥手:“你不开心吗?”
    赵宴伸手想要抱紧怀中的小姑娘,又怕伤到她,赶紧松了力道:“那我之前……可有伤到孩子?”
    温然见他如此谨慎小心地询问,戳了戳他的胸膛:“这会儿倒担心起来了,我问过阿娘了,没有大碍,但是以后需得小心了。”
    “好,好,我一定小心。你既有身孕,不如让岳母进宫照顾你可好?”
    虞霜进宫照顾她,温然自是愿意的,她派人去问虞霜的意思,虞霜欣然同意,没有谁比她更清楚生产的不易,若能亲自照顾温然,她也会更安心。
    怀胎十月,并非易事,好在温然孕吐反应并不激烈。
    只是皇后一怀孕,赵宴身边就空了下来,不免有人生出一些心思来。
    这些事情并未传到温然耳中,赵宴悄无声息地解决了。
    “这么酸的果子你还真能面不改色吃下去啊?”林韶乐惊叹地看着温然,再看看那一盘只剩下一小半的酸果。
    她刚刚尝了一个,酸得她表情都有些扭曲。
    温然又拿起一个:“我本来就喜欢偏酸甜味道的食物,这酸果我觉得正好。”
    “行吧,至少你还能吃下去,不像她,”林韶乐指了指沈盈,“你别看她现在好好的,最开始那两个月,当真是什么都吃不下,我看着都难受,颜钰急得都快把城内的大夫找了个遍。”
    沈盈也才刚有身孕三个月,如今反应不似之前那么激烈,这才寻了机会进宫来看温然。
    提到颜钰那阵着急忙慌的表现,沈盈也有些不好意思:“他就是太紧张了。”
    “是很紧张,你进个宫,他还要在外面等你。”
    “还说我,我大哥近来不也日日跟在你身后,不知他又怎么惹到你了?”
    “什么什么,快说给我听听。”温然放下酸果,饶有兴趣地问道。
    今沈垣日日追着林韶乐跑,追了这大半多年,竟还是没有追到林韶乐。
    林韶乐拿出一个酸果颠了颠:“我又不急着嫁人,我娘都不催我了,且让他慢慢追吧。”
    温然和沈盈对视一眼,依林韶乐这话来看,沈垣怕还是要追很久。
    从前年少不知事最爱在口舌之上争输赢,沈垣也算是自讨苦吃了。
    -
    昭宁二年,上元。
    温然诞下长子,赵宴取其名为赵奕衡。
    昭宁八年,秋日。
    赵奕衡两只手牵着雪团子一样的弟弟妹妹,朝着明华宫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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