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时听谢尔菲斯偶然提到过这些事情。不过他的哨兵总是不愿意跟他讲这个时代的某些黑暗面,比如罐头人的事情,他还是从宁悉那儿知道的。
    因此,这个时候虞时就很好奇地问:“北面是什么样的?”
    路易斯想了想,说:“我其实没在北面待太久。”他讲了讲自己的经历,尤其是被骗钱的那段,“然后我就上了偷渡船。”
    虞时听得连连点头,不禁说:“那些人太坏了吧,你真倒霉。”
    路易斯也点了点头,突然有点奇怪地盯着虞时看了一会儿,问:“说起来,你是古地球人吗?”
    “对啊,我沉睡了很久很久,最近才醒过来的。”
    “那你……呃,我是说,你沉睡之前,几岁?”
    “……二十岁?”
    他们大眼瞪小眼片刻。
    虞时一下子反应过来,抗议说:“我成年了的!不要用这个时代的标准来要求我啊!”
    路易斯干笑了一下。
    话虽如此,他还是忍不住说:“其实北面也没有那么糟糕。”
    虞时:“……”
    他真的不是幼崽了啊!
    虞时郁闷地看了路易斯一眼,心想,这家伙还是当初在《苍德战甲》中,那副桀骜的、年轻气盛的模样,显得更加有活力一些。
    但人不可能永远停在原地。
    想了想,虞时又看向老刚,问:“那老刚你觉得呢,北面是什么样的?”
    “是个糟糕的地方。”老刚完全没给路易斯留情面,揭穿了他善意的谎言,“中枢对那里鞭长莫及,也没有任何霸主星球的势力能够辐射到那片地方。
    “太空流浪者、拾荒者、星际海盗、帮派势力、大型公司、宇宙种族的后裔、少部分从战争中活下来的异族,还有各种乱七八糟的势力,都在那儿聚集着。”
    虞时挺感兴趣地听着,他不禁问:“拾荒者是什么?”
    “和太空流浪者类似。不过拾荒者更喜欢捡垃圾。太空中总是漂浮着很多垃圾,其中一些垃圾,说不定蕴藏着财富,比如稀有的金属、矿石、能源块之类的。
    “很多太空流浪者也会拾荒。还有很多拾荒的团体,他们会共同进退,甚至共同操控市场价格。”
    虞时思考了一下,然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比喻:“就像是以前地球上的淘金热。真的有拾荒者会发财吗?”
    老刚嗤笑了一声:“发财?他们活不到发财的那时候。几年前,北面有个拾荒者捡到了一块非常罕见的宝石。不知道是哪个倒霉鬼落下的,在中央星域的有钱人里说不定能卖出个高价。
    “当时不知道有多少势力在争抢这块宝石,毕竟这可能是中央星域的敲门砖。最后死了很多人,但是那个最终活着得到这块宝石的,又在偷渡去哪个霸主星球的时候被人抢了,或者直接被人杀了。
    “那块宝石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或许杀了他的人根本不知道,他身上还有这样一块宝石。”
    虞时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不禁说:“就只是为了一块宝石吗?”
    “那可不是一块宝石,那是人类帝国的一张身份凭证。”老刚讽刺地说,“北面很多人根本没有身份证明,他们是罐头人、人造人,身份很有问题,说不定还是‘瑕疵品’。
    “他们指望通过这块宝石,来获得一个身份。”
    虞时若有所思。他想到谢尔菲斯之前说过的户籍问题。
    看起来,关于人口的问题,并不仅仅在于多出来的部分,也有一部分问题来自于“未曾登记的”。
    路易斯也忍不住说:“而且,还有很多宇宙种族掺和在里面。在扩张时代,人类确实已经打败了很多宇宙种族,但是也并不是所有。
    “还有一些当时被灭族的生物,他们还谋求着复仇,就像是当初母星战争一样。中枢那边一直有针对这些宇宙种族的提案,但在经过异族战争之后,人类短时间内也并不想进行新的战争了。”
    虞时有点感叹:“现在的人类也不是真正的太平盛世啊。”
    “总有问题。”老刚说,“人类不可能太平。”
    他望向窗外的宇宙,隔了片刻,又突然说:“或许中枢早就知道荒澜星的问题了,只是之前情况没有这么严重,所以就一直搁置着,想要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再来处理。”
    现在,各大星球连续遭遇袭击,罐头炸弹直接损害了一个霸主星球的利益,因此,才到了不得不处理这个问题的时刻。
    “那也没有办法。”虞时对这个问题很看得开,“之前中枢有更加紧急的事情需要处理,战争,以及战争过后的休养生息。繁星计划一直都很低调,也是近些年才突然开始加速进行他们的计划。
    “……怀念死者,但不能苛求生者。”
    事实上,距离战争过去才不到十年。十年,对于如今这个时代来说,这是多么短暂的距离。
    从人类帝国西北边境,航行至东南边境,说不定就需要十年的时间。这是时空跃迁都无法缩短的距离。
    繁星计划造成了许多的死亡,甚至对人类的生命视若无睹。但那是他们的问题。中枢有职责守卫这些人类的生命,但很多问题无法简单地用失职来评判。
    路易斯用惊异的表情望着虞时。
    虞时忍不住觑了他一眼,心想,这家伙真以为他是个小孩吗?
    “……在聊什么?”这个时候,谢尔菲斯走了过来,他温和地提醒,“我们要出发了,找个地方坐下吧。”
    “好的,谢尔。”虞时说,“我们在谈论人类帝国的未来呢。”
    谢尔菲斯有些惊讶。
    “解决了繁星计划,人类帝国又会何去何从呢?”虞时老气横秋地叹了一口气,又说,“但那是那些大人物,比如谈秩女士,他们要操心的事情。
    “我才懒得想那么多呢,我只是想快点和谢尔结婚罢了!”
    如果虞时想知道未来,那他只需要借助时间的力量,去精神维度打捞相关的信息。
    但是他不想知道。他已经知道了足够多的、关于他想知道的未来。
    他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结果。而剩下的许多事情,并不是单靠他一个人就能解决的,加上谢尔菲斯也不够。或许他能望见未来,但未来应该属于每一个人,而不只是他望见的那部分。
    事实上,除了谢尔菲斯,也没人知道,虞时的第二象性可以超越时间的限制,望见过去、现在、未来的一切。这是很难对外公布的事情。
    所以,他只需要——只需要悄悄地——看看他和谢尔菲斯的未来,就足够啦。
    这就独属于虞时的狡黠。
    不过,他提及“结婚”,却让路易斯和老刚都瞠目结舌地望着他们了。
    这两人虽然大概知道虞时和谢尔菲斯的关系,但是却没想到他们已经进展到这个地步了。
    作为谢尔菲斯的“粉丝”,路易斯突然开始用另外一种眼神审视虞时了。
    虞时不明所以地回视。
    谢尔菲斯无奈,他握住虞时的手,提醒他们说:“乔舒亚真的要起飞了。”
    起飞时候的星舰,会发出一阵震动,这是难以避免的。所以,在起飞的时候,乘客必须得找个地方“固定自己”。
    当然,一些破破烂烂的飞船,比如偷渡船,可能懒得管乘客的死活。
    他们分散开来,去寻找自己的房间。
    虞时和谢尔菲斯的房间仍旧是挨在一起的,不过虞时抱着一点别样的心思,把谢尔菲斯也拉进了自己的房间。
    谢尔菲斯有些不解:“有什么事吗,小鱼?”
    在这种事情上,谢尔菲斯倒像是个更成熟的年长者了。
    很多时候,他们的年龄差距并不会特别明显,虽然谢尔菲斯确实比虞时大上许多岁,但以这个时代的眼光来看,谢尔菲斯也还年轻得很呢。
    “就只是想跟你待在一起嘛,谢尔。”虞时笑眯眯地说,“这样不好吗?”
    谢尔菲斯微怔,随后亲了亲他的小鱼:“当然可以。”
    乔舒亚的引擎正发出轰鸣,推动这艘巨大的星舰离开格兰星的重力束缚,飞往更加遥远的东南星域。那会是漫长的航程,至少比虞时之前经历的任何一次飞行都要漫长。
    在这漫长的航程之中,中枢将继续进行调查行动,而他们却将陷入沉睡,等待着时间与这个庞大的机械怪物,将他们带到目的地。
    那会是无知无觉的旅程。可时间的确飞逝。
    ……虞时很习惯这种感觉。
    但有时候,他也不太喜欢这种感觉。
    他不喜欢那种,在自己不曾知晓的时刻,世界却已经发生变化的感觉。或许是因为他曾经沉睡了太久太久,或许是因为他已经错过了太多太多。
    所以,他想在这一次的沉睡之前,解决一件事情。
    倒也不是很着急,但是拖的时间太长,他又有点不高兴——你看,他们都已经把这事儿拖了很久很久了,难道还要拖到东南星域那边?
    他才不想在荒澜星上进行第一次!
    所以,乔舒亚号就是一个很好的选择。现在乔舒亚并没有载上太多人,也不会有人来打扰他们。他们可以随心所欲,只是需要在其他人沉睡之前,稍微注意一下,别把动静闹得太大……
    但他们也不可能闹出太大动静,是吧?他们应该可以信任乔舒亚的隔音效果。
    虞时在心里盘算着这件事情,不过他与谢尔菲斯结合的纽带,却将他细微的情绪变动,都传递给了谢尔菲斯。
    他是懒得遮掩自己的情绪与想法的,况且,在谢尔菲斯面前,他有什么值得隐瞒的呢?
    不过这却让谢尔菲斯有点不好意思了。
    他终于知道,虞时怎么偏偏把他拉进了这个房间。
    他有点猝不及防,开始担心自己是否准备得当。他不想让虞时觉得不舒服。
    ……他们倒是尝试过几次。在格兰星的时候。
    没有真的做到最后,但是也确实进行了尝试。或者按照虞时的说法,进行了“练习”。
    当时谢尔菲斯觉得,这或许只是虞时的促狭劲儿又出现了。但后来,他还是得承认,这种“练习”是值得的,毕竟他们都是新手,再怎么天赋异禀,在这种事情上也得学习和练习。
    这是想一想就会让人很不好意思的事情。
    那并不是因为这件事情本身值得不好意思——毕竟他们都要结婚了!就等着繁星计划什么时候下线了!——而是,这样一个与恋人共同摸索、共同探讨的过程,总让人面红耳赤。
    况且虞时还是个促狭鬼。他总是拖长了调子,慢悠悠地询问谢尔菲斯感觉怎么样。他年长的恋人对他束手无策,只能硬着头皮说出自己的想法。
    这总是会让谢尔菲斯的大脑一片空白。
    偶尔,他会忧心忡忡,怀疑自己当初说的“耐用”是不是说大话了。大多数时候,他为那种亲昵的紧密感而心软得一塌糊涂,不得不退让到他自己都惊讶的底线之后。
    有时候,在寂静的深夜,他年轻的恋人会拥抱着他。他们热烘烘地挤在一块,然后陷入沉眠。在那些夜里,曾经总是会在夜晚打扰他安宁的噩梦,从未出现过。
    好像虞时就是他的美梦、就是他如今人生的一切。
    某种意义上,这是对的。
    这让他感到更多的急迫,让他更加迫不及待地想要彻底和虞时绑定在一起。灵魂已经如此,身体是否也该尽快?
    很多时候,谢尔菲斯感到一种难以遏制的渴望,这驱使他拥抱虞时、亲吻虞时。
    可是他天性中的内敛,以及对于虞时毫无止境的退让,又让他只能安安静静地、沉默寡言地等待着虞时。他只是沉默地忍耐着,等待着他的小鱼望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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