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奈之下,柳枝枝提着蛋糕,跟父母回家。
    一家三口都没吃饭,赵晴子倒跟个没事儿人似的,命令柳大壮去阳台拖地收衣服,随后直奔厨房,开始做饭。
    柳枝枝坐在沙发上仰天长叹,鼻腔滚进来一股酸味,方才知道赵晴子特意做了她喜欢的番茄口味。
    所以孟老板到底为什么骗她呢?
    今天发生太多事情,她有点累了,便回房间清理架子上那一抽屉键盘。
    中途草草吃了个饭,饭桌上气氛敏感,赵晴子问她除了零食和衣服,明天回海市还带什么。
    柳枝枝摇摇头,主动去厨房刷碗。
    把她和孟老板骂个狗血淋淋也好,但赵晴子什么都没说,直接翻过这一篇,坐在沙发上打电话,给店里员工讲干果店的事情。
    另一头,柳大壮示意她回房,说客的任务交给他。
    回房后柳枝枝继续联系,孟茱在外面玩,小王、均子、小倩都没回消息,奶奶一个人在家,孟侦和叶凡又始终联系不上。
    书桌前,她装模作样拼乐高,心里钉着墙上那个超长插座,各种数据线散的到处都是。
    窗外楼下车来人往,冷风刮得让人不知所措,家家户户关灯入睡,柳大壮和赵晴子也早早回房休息。
    12点已过,手机上一条孟侦的消息也没。
    几个人都联系不上,只能说明他们早已沆瀣一气,不让柳枝枝知道。
    心口扑扑跳得厉害,她感到没由来的慌乱,拿着手机悄咪咪出房门。
    停顿一分钟,没听到主卧里有什么动静,柳枝枝快速换鞋,拿着鞋柜上的车钥匙出门,去三木问情况。
    小王下班了,现在是后厨的人在点餐处。
    柳枝枝颔首,直接上楼。
    隔着老远闻到一股辛辣的酒精味,她探了探头。好家伙,休息室房门大开,跟个大烟囱似的,朝外面散着浓臭的烟酒菜肴味。
    柳枝枝提步过去,联系不上的三个男人都在房间里,正凑在一块儿杯酒相交。
    其中孟侦,背对她坐沙发上,一手托腮,右手食指微屈,弹两下烟身,弓着背不知道在干什么。
    走廊堆满绿色白白绿绿的酒瓶,柳枝枝完全无从下脚。
    数了数,7瓶白的,4箱啤的。
    目光移到这桌残渣剩羹上,每道都是她在酒店里订的。
    合着是去得晚啊!
    站在门口半天,这仨男的没一个看见她。
    叶凡满脸通红,抓着那头湿哒哒的黄毛往后捋,口齿不清地哭着,“哥,我怎么这么惨啊!我头一回恋爱,我他妈我......”
    均子看起来好点,喝蒙了手肘撑桌,闭眼嗜睡,打着鼾声嘟囔,“丢....不丢人啊,不就是被绿了?多被绿几次,就没事了.....”
    听得柳枝枝抿了抿唇,迈步走过去朝孟侦腿上踢一脚,“你也醉了吗?”
    待孟侦侧眸,两人才对上视线。
    看着他红扑扑的眼白,嘴唇轻轻瑟缩,一段白烟吐得磕磕绊绊,柳枝枝心底堵着的那口气一泻千里。
    “怎么跟个定海神针一样,这么辛苦?”她心平气和,暗自感叹。
    “欸,小嫂子——”
    孟侦猛眨眼皮,回首,“叶凡,你睡你的!”
    柳枝枝径自往里屋走,身后孟侦跟过来。
    咣当一声,他关门,而后揉了揉眉心。
    心疼个鬼哦!
    柳枝枝立刻坐床尾,双手抱臂瞪着孟侦。
    这个距离下她只能仰视,一抬头,气势全输了。何况孟侦伟岸的黑影顺光而沉,全面笼罩在她身上。
    此刻他眼睛微眯,眸色带红,脸庞凶冷,有种要拉柳枝枝这个弱女子,往床上拐的感觉。
    柳枝枝脑袋一扭,不看他这两只冰眸。
    孟侦嗤笑,声音低哑,“钟嘉诚怎么样了?”
    柳枝枝鼻翼翕张,侧额平扫他一眼。
    他右臂靠在柜子侧边,食指和中指有一下没一下敲着。
    柳枝枝语调带怨,“你就只想问这个吗?”
    “你不是过去了?”孟侦闭眼轻轻拧眉。
    “我过去跟他说清楚,不说清楚他以后只会更加......”
    她茅塞顿开,转着眼珠重复未说完的话,“他,只会更加得寸进尺。”
    而后柳枝枝起身,笑眯眯捞着他的左臂,“孟老板,我只爱你,最最最最爱你!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是现在你快点洗澡,洗完澡咱们再说你放我爸妈鸽子的事情。”
    仗着孟侦酒精冲脑,行动反应迟缓,她飞快开门下楼,麻烦后厨做醒酒汤。
    做饭中途,柳枝枝抽空去柳大壮车上取蛋糕,放在休息室门外。
    端着托盘上楼时,某人已经把蛋糕已经摆在电视机柜下面。
    休息室的排气扇嗡嗡运转,叶凡和均子已经被他挪沙发上躺着,正呼呼死睡。
    房间还是脏乱差,柳枝枝把电视机柜下面的星黛露挪到一起,托盘放那儿,进里屋叫孟侦。
    后者一身黑色加绒浴袍,头发渗着水光,胸前领口大开,正倚在床头给手机充电。
    随后他揉揉太阳穴,平复酒精未疏散完的身体,语调懒散,“过来。”
    十来分钟前,柳枝枝还想着不能完全虚化自身问题,扩大自己的委屈。
    逆反心理上来,她靠着门槛狠狠摇头。
    孟侦微抬下巴,“赶紧过来!”
    “不去。”
    “你自己过来,还是我给你捞过来?”他眼角冷冰,深邃的眸子里多出几分要挟。
    “要等我捞你,你明天就别回去上班了。”
    这副破罐子破摔的调调,惹来柳枝枝嘀咕他,“坏人!”
    进门上锁,她嗒嗒嗒跑孟侦跟前,屁股吭吭坐他大腿上,顾自拖鞋。
    孟侦抻臂把她往怀里揽,下巴扎入她侧颈,“枝枝,我们是爱人,不是仇人。”
    一直以来,他都认为他这里是个能让柳枝枝卸下包袱,为所欲为的地方。他也一直是这么做的。
    世间风雨飘摇,兔子总有风吹雨淋受伤的时候。他加固身上帐篷,希望自己是那个能替柳枝枝遮风挡雨的人,她可以安心躲他身后。
    一家人应该是这样,相依相偎,不分你我。
    所以枝枝,你要知道,我们是爱人,不是仇人。
    “没有的,我没说你是仇人。”
    小姑娘自知今天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声音也越来越虚。
    尤其这会儿,她穿着孟侦买的小皮草,抱在怀里毛茸茸的。孟侦心里一片软和,不舍得跟她说重话。
    酒精把思绪架在半空,孟侦整个人飘飘然,也不再想当初柳枝枝把手镯和会员卡丢桌上。
    他剐蹭着柳枝枝侧脸,嗅她身上那股奶香和肉香味儿。
    冰凉的唇瓣带着难闻的酒气,尽数落在她白皙的脸颊。
    许久后,孟侦滑下脑袋,再次抵在柳枝枝肩颈之间,“我今天失控了。对不起。”
    浓重的鼻息嵌入皮肤,柳枝枝箭在弦上,身体痒痒。
    此刻她完全忘记不愉快,只对孟侦柔和又黏人的样子特别上头。
    只听他用嘘声囔囔道,“枝枝,不要那么累。你为了钟嘉诚忙前跑后,我心里很不舒服。我们就过我们的,成不成?”
    这段委屈顿时将她思想归位,她轻轻拍拭孟侦的后颈,“我明白的。孟老板,你别难过,我是为了我们,不是为了他。”
    孟侦不听,下巴顶着她侧颈拱,“真是兔子啊你?蹿他妈那么快,我拉都拉不住。”
    柳枝枝戳他侧腰,“我个子矮,步子小嘛!”
    他哼一声,滚烫的气息喷得柳枝枝又是一阵痒。
    “平时就不见你这样?”耳壁持续传入孟侦的抱怨。
    柳枝枝解释,“平时走路慢没关系,但今天还要做蛋糕,有正经事嘛!”
    孟侦收回头颅,双腕架她两旁肩头,眼皮半垂盯着她,“你不诚实!”
    “急着去见钟嘉诚,行了吧!”
    啪!
    “哎哟——”柳枝枝撅着屁股,脑袋耍赖地猫在他胸口,“打伤了打伤了。”
    “纸做的啊!”孟侦不带色心地给她揉。
    “对呀对呀对呀!”
    柳枝枝说正事,“刚才突然就明白你了。孟老板,我知道你在用你的方式保护我。但有时候,我也可以用自己的方式保护好自己,你放心嗷!”
    “你说说你,动不动就手机关机了,怎么让我放心?”
    “你怎么知......”
    柳枝枝改口,“我忘带充电宝了。一定是你很快挂断,才没有来电提醒。”
    又是手机没电。
    一到关键时刻就没电。
    拍偶像剧呢!
    倘若新店开业期间,那晚柳枝枝手机有电,孟侦估计也没这个运气。
    “以后我提醒你带充电宝。”他无奈地揉揉眉心。
    下午回里屋气了几分钟,他开门,房间已经空无一人。拾梯下楼逮兔子时,店员说人刚走,他气得对着沙袋一通发泄。
    整理好心情,孟侦打电话时手都是抖的。
    没耐心听漫长的机械女声,他正要出门,凡子这边先一步出事了。
    他故意不带手机,直接和情绪激动的凡子去捉奸,当时主要也是怕凡子一个失格下去,酿成什么大错。
    结果回去路上,两人遇到大塞车。
    到包间后,服务员说一家三口已经离开。为首的妈妈说不许打包,让女儿长长记性,一路板着个脸。
    孟侦知道他闯祸了。
    美酒佳肴,漂亮装饰,所有东西都是柳枝枝精心为他准备的。
    他却一直躲在阴影里,任由凡子今天的负面情绪一点点吞并他,激发出他最悲观最破碎的一面。
    回来时看到柳枝枝一串电话,他有点不知所以。顺着凡子的豪言壮志,他做个逃兵,借酒消愁愁更愁。
    了解后柳枝枝一阵唏嘘,“那你以后不要乱想,不要紧张,我超爱你!”
    “嗯,我也爱你!”
    “想得少才会开心,你只要想着我特别特别爱你就好了。”
    她拍拍孟侦的大掌,“我都明白的,但是你也要知道因为有你,我越来越强大了,很多事情可以自己解决。其实就是信息差的问题,以后我有什么想法,肯定都跟你说。”
    “信息差?”
    孟侦扬眉,默了两秒,又自嘲道,“还真是!不止做生意有。”
    “对呀对呀,可不就是信息差嘛!也是因为我工作太忙了,有点忽略你。但你放心,以后我不会了。”
    一通承诺,柳枝枝拉他起来,喝醒酒汤。
    晚上她联系孟茱时,问了生日的事情。
    后者说柳枝枝试菜写文案那会儿,孟侦问她什么星座和双鱼最配,她说巨蟹和天蝎。
    巨蟹是铁渣男人设,孟侦让她随便编一个,于是就选了天蝎座,11月18号。
    真实情况是孟侦没有出生日期,只有入院日期。
    26年前,一个炎热的入伏天下午,保育员李阿姨在当地小医院厕所门口,看到一个一岁半的小男孩。
    他躺在地板砖的毯子上,浑身一件衣服没穿,右边胯侧有块三角形状的粉色胎记。
    在医院和派出所几经辗转,十天后这个小男孩入院,李阿姨为他冠名——党入伏。
    他们都是党的孩子。
    血缘将他们遗忘在这个世界的边边角角。他们与外界隔绝,被自我侵蚀。
    他们也只能是党的孩子。
    ......
    柳枝枝嘴角轻轻搐动,“可是国家有规定,不能起带有收养信息的名字。”
    孟侦帮她抚平,让她别紧张,“那会儿江城这种小地方不规范,加上李妈没上过学,哪儿知道这些?安安唇腭裂很严重,李妈男人跑了。她没钱,送福利院不放心,就在那里上班。”
    “所以安安是遗传性兔唇?”
    “嗯,明年又要手术了。”他语气自然,好像已经习惯这些事情。
    柳枝枝有点恻隐之心,“那你去年的愿望实现了,今年再许一个吧!”
    侧眸看孟侦满脸排斥,她勾肘点点他,“你可以许安安一切顺利,许我妈早点接受你,许你天天开心。”
    “啥?”
    孟侦琢磨着许愿这么随便吗?
    柳枝枝跟开了天眼似的,一个劲儿撺掇他,“没关系的,你不想过生日,以后我们就不过了。等我生日的时候,咱俩一起过,我分一个给你。但是现在,你至少要祈祷,让我妈赶紧原谅你接受你。”
    孟侦长叹,“话都让你说了,我还说什么?”
    看着他虔诚地许愿吹蜡烛,柳枝枝好开心好开心,抱着星黛露女鹅自夸,“我可真是个平平无奇的狩爱小天才。”
    孟侦放下筷子,“什么玩意儿?”
    “没什么。”
    他伸领,探唇轻碰柳枝枝粉嫩嫩的小薄唇,声音低醇,“不用你狩猎,我心甘情愿匍匐在你公主裙下。里面太美妙,我就不起来了。”
    “流氓!”柳枝枝羞赧得拍他一掌。
    恰好被他伸臂捕捉,另一只手伸指挑起柳枝枝小下巴,和她左蓝右黑的眸子交汇。
    视线里全是孟侦红玫瑰棕色手臂,在青筋和血管下肆意生长。
    紧接着他粗粝的拇指指腹,拨开柳枝枝的唇瓣,她尝到略微奶油。
    跟前这对深邃的黑眸望着她,她只看到孟侦唇齿轻碰。
    “枝枝,想过理想生活很简单。你来,我这儿都有,随时给你备着。”
    柳枝枝嗦着指腹沾染的奶油甜味,口齿不清,“wo  men——zen——hao——”
    折腾一天,两人洗漱完毕,定好闹钟后躺入大软床。
    柳枝枝打好草稿,枕在他的花臂上,细声开口,“孟老板,还有一点哦,你太辛苦了。你就像一枚定海神针,太厉害了,怎么谁都没你不行啊?”
    “什么定海神针?”孟侦右掌开始往她浴袍领口伸。
    “不老实!”她假装气呼呼,没拒绝。
    孟侦一巅儿一巅儿往上拍着她的大奶,“我要真能定海,你这奶子一直抖,我怎么就定不住呢?”
    “因为我是公主,不是海里的。”
    “哟,那怪不得!”他改成轻揉,像抚慰神灵那般,正经且流氓。
    “所以我说嘛,定海神针也需要有专人养护,多多休息才能更好地定海,对吧!”
    “我不累。”孟侦轻语。
    柳枝枝瘪瘪嘴,把他的大掌扯出去,“我累呢!我困死咯,你也陪我一起睡。”
    “晚安,枝枝!”他在柳枝枝额前印下一吻。
    听进去就好,她阖上沉重的眼皮,与孟侦相拥而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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