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琴吃药间隔逐渐缩短,这现象似乎在警惕她生命警鐘已经敲响。
    孙珔勖引发的不悦气氛让她感到疲累,他走后她不忘将药服下,下星期回诊,不知会得到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封辰要她觉得身体支撑不过来就把店关了,可是没事做,好像在那里无所事事的等待死神来迎接她,枯燥乏味她寧愿选择生前都做着自己喜欢的事,直到最后。
    况且,生意步上轨道,也有回流客群,短时间能有这样的成绩,她想多拥有些实现梦想的感觉,到时带走更多美好的记忆。
    当厨师最大的困扰就是无法和一般人相同用餐时间,用餐时间是他们最忙碌的时候,他们通常早餐十点多吃,下午开店前四五点再吃下一餐,维持工作时的体力。
    今天担心郭沫冉饿太久,客人走后,将碗盘收拾好,封琴即开始製作晚餐,比往常早约两个鐘头。
    她想做之前郭沫冉没吃过的「甘旨醍醐清鲜」,想为他再多做一些料理,怕以后没有机会了。
    「醍醐」是从牛乳精炼出来的乳酪,但她这里的醍醐指的是清新爽口的味道,不设限的食材,那时候她肯定被逼急了,才会乱扯出这道菜名,但穀南的老师对别出心裁的创意还颇能接受。
    今天她想做成烩饭,也就是勾芡之后淋在饭上,在穀南时她试做过一次,如咖哩那般下饭,但清新的香气与咖哩独特芬芳在味蕾的饗宴各具美妙。
    她拿出火腿和熟肉片,一些木耳、笋丝,使用剩下的甜椒,中午的魷鱼花还有剩,切一根葱段,先用薑末和蒜末爆香,香味衝上后放下肉类扁炒后将蔬菜全放下快炒,最后下魷鱼……
    只是这几个过程她已经显得有些累,想赶快煮一煮,吃了她得去休息一会。
    她不清楚他人如何在预期之下迎向生命终点,而她,一直都知道,自己想用最「正常人」的方式,在终站画下休止符,而不是提前像一具已经空了的躯壳等待它的到来。
    她很高兴,郭沫冉在这时候出现,完成她最后心愿。
    郭沫冉吃药的关係有些嗜睡,早上回床躺着很快又入睡,醒来看时间竟然快三点,他已经很久没这么好睡,大部分时间都耗在研究室,睡眠只是为了恢復体力,顶多一天四小时。
    想这时候封琴忙得差不多了,他走出去清扫完的雪莉刚好在收清扫机器人,封琴将甘旨醍醐清鲜从锅中盛起。
    一屋子的清甜香气,郭沫冉直觉又有口福了,走过去,封琴已经将他的份摆盘,递给他,要他自己端去找座位吃,这种感觉好像他已经是这里的一份子,没有客人拘束。
    就是这样怡然自在的感觉,让他很怕世界真的少了她,少了一个可以填补心中缺憾的人,让心出现缺口。
    雪莉过来端她们的过去,封琴洗好锅子也过去,三人坐在一桌。郭沫冉接触不少参与临床试验的肺疾病患,他没有忽略封琴呼吸急促的频率,感觉她呼吸像快吸不到那般沉重。
    他镇定的吃饭,她的呼吸显得很疲累,这时候再交谈会让她感到更费力。
    郭沫冉吃完自己收拾碗盘去流理台清洗,这些简单的事他还会,他将碗盘放上沥水架,坐在面窗的雪莉突然急喊:「学姊、学姊……」
    刚吃完餐的封琴在座位上转头往窗帘外看,闪烁的刺眼红色灯光透进来,封琴才在心里猜测,四五位警察已经站在掛着close牌子的门前敲门。
    「学姊,要开门吗?」雪莉问。
    警察站在玻璃门看向里面,郭沫冉明显的站在餐厅里边的料理台前,从玻璃门那可以直接看进来,他不想回避。
    封琴有些心急,却看郭沫冉一动不动,这时候她隐瞒也没用,不开门他们説不定直接撞进来。
    封琴过去开门,警察进来确认里面男性是为郭沫冉说:「我们获报郭先生就在这里,请郭先生跟我们回局里,你学校通报你失踪……还有,你窃取机密文件……以及,他们担心你的伤势……」
    「他们还知道我受伤了,那我可以告他们伤害吗?」郭沫冉不疾不徐说。
    刚才说话的警察听了震了一下,看向一旁的警察再转回头,好像有点不清楚状况似的说:「那么麻烦郭先生跟我们去局里再说。」
    郭沫冉望向担忧的封琴说:「没事的,不用担心。」他本就打算出面让这件风波及早落幕。
    郭沫冉跟那群警察将走出去时,封琴忽然想到,「等一下。」
    她快步走入后面房间,将封辰开的药拿给郭沫冉,「我哥说过,药一定要吃才有疗效,记得按时服用。」封琴眼神停留在他脸上,不知这次一别会多久,有生之年还有机会再见吗?
    郭沫冉听闻勾起一抹微笑,「我会记得,你也要记得吃药。」
    封琴还以微笑,却不安的看过郭沫冉坐上警车。
    雪莉跟在封琴后面不解说:「奇怪,是谁这么无聊,我们的客人没人见过郭大哥啊。」
    雪莉不说封琴不想这个问题,雪莉提起她只能联想谁,他早上一来,下午警察就来了,这种巧合能让她不去怀疑他吗?
    他想不透孙珔勖,为什么从过去就没想过要和郭沫冉和平共处过,他难以容人的气度可能觉得郭沫冉是「躲在这里」吧?
    郭沫冉离开隔天孙珔勖又来访。
    昨天晚上,他一直针对早上对郭沫冉的态度向封琴道歉,表示他以前和郭沫冉即水火不容,甚至强调这是眾所皆知之事,看见他自然而然说话不经修饰,听来不中听,他没任何恶意。
    封琴不置可否,原本以为他性格略为收敛,其实没有,只有在封琴以外的人面前他才会原形毕露?
    「郭沫冉呢?怎没看见他?」
    他装腔作势左顾右盼好像真看他在何处,根本明知故问,封琴佯装什么事都没发生,「他说要回家,刚走没多久。」
    封琴语落,发现孙珔勖眼神不自在的往前方游移,好像在怀疑郭沫冉还在里面,她为了包庇他说谎。
    封琴故意抱起桌台上消毒好、刚才雪莉摺好的一大堆餐巾和餐巾垫,孙珔勖看份量不少,自告奋用说:「我帮你。」
    他顺手拿起剩下那叠餐巾垫随封琴走往餐厅后方,封琴打开之前郭沫冉住的房间打开橱柜说:「放里面。」整个餐厅都让他看,省得他没事找事。
    他瞥眼看,床上没有被子、枕头,他真的离开了?
    封琴走出去,孙珔勖跟着出去,不知自己做那件事对还是不对?做的当下他没想那么多,他无法克制想将郭沫冉从封琴身旁剔除的念头。
    封琴从后面走出来这时候何美推门进来,看见封琴后面的孙珔勖竟然还有脸在封琴这里,语气嘲謔说:「我以为你不敢在这里出现,竟然还当没事的来。」
    「你今天不用上课吗?」封琴对何美闪烁眼神。
    「气得上不了课,你知道我最讨厌人前君子人后小人的人。」何美的个性没封琴忸怩,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直来直往,不会去顾虑跟谁的交情,还是那人会不会报復。
    「不用指桑骂槐,你可以直说。」孙珔勖大概猜到周絜民跟她说了什么,他找周絜民抱怨时,怎忘了还有何美。
    「郭沫冉和你井水不犯河水,你没必要去告密说他在封琴这里吧。」
    封琴一听阻止何美,「别说了。」
    「我只是伸张正义,做为一个公民该做的事。」孙珔勖辩解。
    「最好你是这么想。」何美看着脸色抑鬱的封琴说:「对这种人不需要隐忍吧,直接说出来,这样他就会知道,他在他人心中是什么样子,干嘛看着他的面具说他是好人。」
    「何美……」封琴在一旁制止何美继续提高周遭紧绷气氛。孙珔勖这人只要不惹恼他,他的其他性格就不会出现。
    「封琴……你不觉得警察要捉拿郭沫冉,你这样窝藏并不能帮他,可能也会为自己惹上麻烦。」孙珔勖说。
    封琴听见那字「捉拿」相当反感,感觉孙珔勖就是故意要染黑郭沫冉。「他又不是犯法,他只是协助调查。」
    「为何到现在你还在自欺欺人,郭沫冉在你心里的完美形象那是骗人的。」孙珔勖实在不懂,封琴怎那么相信郭沫冉,不相信他。「我才不信,他没犯法为何要躲。」
    「你根本就不是因为郭沫冉犯不犯法而去密报,你只是想将郭沫冉赶离封琴这里。」何美说。
    「我是那种人吗?」孙珔勖听闻暴跳如雷。
    「你就是这种人,我还以为出国几年性情大变,原来只是还没露出狐狸尾巴。」
    「你……」孙珔勖气急败坏说不出话。
    封琴感觉四周瀰漫快要烧炙的气氛赶快制止他们怒目相视。「你们别再吵了,我的客人等一下就来了,我还要做准备工作,没空跟你们讨论空穴来风的事。」
    封琴冷着一张脸走回料理台帮雪莉,雪梨转头瞪还杵在原地的孙珔勖,在封琴耳畔低声说:「虽然孙大哥做的不一定错,但是他那种心态就让人很看不过去。」
    封琴撞了一下雪莉手肘,要她别说了,再说下去都是郭沫冉躲在她这里造成事端,他们一群人在这里吵得面红耳赤,只是破坏感情,每一件事情的发生,都可以看清一个真相,这是最残酷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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