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榆的梦,好像永远离不开那片沼泽。
    但这一次不同,沼泽凝固成黑色的泥浆,周围茂盛的树木也干枯,地上的虫子凝结成琥珀。
    她不再在沼泽之中,也不在沼泽中心。
    她站在森林外侧,于是森林也凋敝。
    她的手掌捧起一整把枯叶,它们从她的手心滑落。
    薄脆、干燥、易燃。
    她的思绪刚刚停留到这,一个火把出现在她的左手。
    林榆看了一眼远处的沼泽,它混沌成一片。
    蹲下身子,她让火把点燃枯叶。
    瞬间火焰吞噬了整片森林。
    远处燃起新亮的火光。
    她无察恐惧,只觉痛快。
    火焰燃得越来越高,森林像是被拆卸的高楼一般坍塌。
    金橘色的尖像是要燎烧层云,天空被灰色烟雾吞噬。
    林榆盘腿坐下,眼前就是刚才被她点燃的枯叶,此刻已烧成焦褐。
    她闭上眼,倾耳听枯叶燃烧的噼啪声。
    如此平静、浓郁、沉着,她像一小盅水,被煮开。一面沸腾,一面在蒸腾里融化。
    再睁开眼时,林衍担忧地伸手探她的额头。
    “你出了好多汗。”他眉头拧在一块。
    “但我做了好梦。”她闭上眼,感受林衍的吻落在她的眼角。
    “再睡一会儿,还早。”
    任凭他亲,林榆睡回笼觉。
    这回睡眠无梦,睡得很安稳。
    待到天色大亮,近乎中午,她回笼觉醒,缓了好一会儿才起身。
    她已经习惯睡醒时林衍在身侧。
    在无意识中,她允许了林衍对她私人空间的入侵。
    当花洒中的水均匀地落在皮肤上,她终于有了实感。
    关于沼泽的梦伴随林衍到来而起。
    到了今天,她已经拥有烧毁沼泽的力量。
    林榆想,她不会再梦到沼泽了。
    她已经把那片地方焚烧殆尽。
    走出浴室,她换了一身西装。
    纯黑色的短西装搭配同色阔腿裤,选了一条金属扣腰带。
    没有多余的装饰,她不需要那些配饰。
    上车,再下车。
    她站在丰烟酒楼前。
    不是她订的,但她相信比她订的餐厅要更安全。
    林榆穿过层层人群,酒楼正常营业,现在是饭点,热闹非凡。
    她皱眉忍耐小孩的尖叫,滑开手机。短信通知在209包厢。
    林榆推开包厢门。
    门关上的那一刻,小孩的尖叫与人群的吵嚷顿时被隔绝在包厢之外。
    罗奕雁见她人到了,招呼她坐。
    “罗厅长,关局长。”林榆跟她们逐一握手。
    罗奕雁穿一身衬衫,袖子挽到胳膊肘,很是放松。关含海要正式一点,西装外套始终没有脱下。
    这个酒楼并不奢侈,寻常人家办婚宴、升学宴也经常在这宴请。一顿午饭,人均不过百。
    待菜品上齐,罗奕雁先说,“这是我们招待妹妹的,让我们两个请客。”
    “清粥小菜,随便吃点。”
    林榆夹了两筷子,看向二人。
    “我不跟姐姐们客套了。九月六号,我父亲有一批走私的货物要运进来。”她的声音不大,但字字都有十足的分量。
    “可能是酒。”
    说完,她在把录音笔放在玻璃转盘正中央。
    “我能提供录音以及账本,还有部分虚假合同和发票。”
    她按动录音笔。
    男人猥亵的笑声让在场的三名女性都不自觉皱眉。
    “你是在想……我们联合执法,把你父亲抓捕归案?”关含海率先问她。
    “对,”她语气决然,“连带他的灰色产业,你们可以连根拔起。”
    罗奕雁好奇地打量她,“据我所知,那是你父亲收入的60%,说拔就拔了,你不心疼吗?”
    林榆从容应对,“您也说了,那是他的,不是我的。”
    她喝了口茶,这种酒楼的茶水,用的是最低等的茶叶。
    但这一口喝得尤其舒心。
    “账本在哪?”关含海问她。
    “在他衣帽间的衣柜里。那里有难以排查的监控摄像头,所以我没有带来,”很自如地应对,“至于合同和发票,可能会牵扯到商检局另一位领导。”
    她声音沉沉,“严局长。”
    言尽于此,二人对她的坦诚也没有了顾忌。
    这是一件双赢的事。
    林榆能够毫无顾忌地有问必答,原因在此。
    她能够除掉父亲,同时把关含海的顶头上司拉下马,而罗奕雁也能加一笔功绩。
    女人之间不需要太多对话,两个政治家对视一眼,答应了她的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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