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水患,民不聊生。
    从城中涌出的难民将陆昭然一行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他们身后的官兵正挥着刀推着难民:“快走快走,城中赈灾粮早就分完了,快走快走。”
    一个小姑娘被推倒在地,官方捶打脚踢,以视警告。
    陆昭然拳头捏紧,飞身过去,将人踹到在地,裴谦之嘴角嘴角上扬,朝着欲动手的花青挥手,示意稍安勿动。
    “大胆,朝廷早已颁布条令,洪灾过后,不允许以无粮为由,将百姓拒之城外。”
    官兵见陆昭然器宇不凡,怯怯道:“大侠饶命啊,我们只是奉命行事啊。”
    陆昭然拿出腰间令牌,声音冷然:“速去禀报江州知府,本官奉圣旨而来,治理江州水患。”
    裴谦之下马走至陆昭然身旁,朝着看守的人说:“城门打开。”
    官兵未见过这般阵仗,唯唯诺诺地说要先去禀报。
    百姓跪拜在陆昭然脚下:“大人,我们已经数日滴水未尽,请大人赐予米粥。”
    陆昭然抬眼望裴谦之,满眼不忍,裴谦之挥了挥袖,花青将马车上的干粮尽数分给难民。
    江州巡抚匆忙而至,命令城门打开,迎接裴陆两人入府。
    城中景色萧条,弥漫着臭味,巡抚拂去额头的汗,道:“两位大人许是不知,水患过后,瘟疫横生,难民流落,大关城门实属下下策,本官也是没有办法啊。”
    陆昭然皱着眉头:“此事为何不上报朝廷?”
    方巡抚擦着额头上的汗,继续说:“以派人八百里加急送去京都,只是路途遥远,这...”
    裴谦之看着陆昭然发白的唇,见她额角冒着密密的汗,深知她伤寒未好,打断了巡抚的话:“开仓赈粮,粥棚搭起来,解决燃眉之急。”
    陆昭然还想要去看看水坝,被裴谦之挽住手臂,冷声道:“你伤寒未愈,乱跑什么。”
    *
    晚上,巡抚安顿的菜饭佳肴。
    陆昭然望着满目佳肴,想起城外百姓哀嚎的声音,发出轻叹:“如此佳肴,没有美酒,甚是可惜。”
    巡抚端上酒瓶,笑脸相迎:“自然有的,有的。上等的女儿红,侯爷尝尝。”
    陆昭然掌心拍在桌上,心口淤气,朝裴谦之假笑:“相爷,美酒佳肴,我们畅饮一番?”
    巡抚朝着裴谦之小心地看去,见他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便开始大方地倒了杯酒过去。
    陆昭然一口菜没吃,抿了杯酒后,起身:“本官偶感风寒,头疼的要紧,裴大人和方大人慢用。”
    裴谦之抿着酒杯,望着陆昭然被云溪搀扶的身影,幽幽开口:“蠢货,准备这么一桌子菜,生怕陆大人看不出来你是个贪官吗?”
    巡抚赶紧跪在裴谦之脚边,哀求:“裴大人,您一定要救救学生啊。”
    裴谦之把酒杯放在桌上,起身,一脚踹过去:“瘟疫,即是知道有瘟疫,还不快将那个流民处死埋了!”
    巡抚起身继续跪在地上,匍匐着:“大人,这可是死罪啊。”
    裴谦之眉头蹙起,声音冷冰冰:“自求多福吧。”
    *
    陆昭然头疼欲裂,躺在床上,昏昏沉沉间感觉有人开门,抬眸见高大的身影笼着自己,下意识地往里挪了挪位置。
    裴谦之温凉的掌心拂过她的脸颊,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伤寒未好,饮什么酒。”
    陆昭然睁开眼,许是生病的缘故,眼底有些酸涩,雾气遍布,鼻音浓重:“美酒佳肴,还缺美女,江州巡抚还是欠考虑了。”
    裴谦之知她在揶揄自己,贴近她,将她揽住,柔声:“你要是再不好,瘟疫可要把你的小命留在江州了。”
    陆昭然有些冷,将身子往他怀里蜷缩了下,喃喃:“先传染给你。”
    裴谦之的手轻轻抚着她的青丝,指尖逐渐温热,抚着她的脸颊,轻笑:“两大朝廷命官命丧于此,小皇帝该多伤心啊。”
    陆昭然头真的很疼,被他掌心轻轻抚弄着脸颊,她渐渐意识混沌。
    *
    陆昭然这一病,  昏沉了几日。
    期间裴谦之命江州巡抚换了一波又一波大夫,仍不见好转。
    陆昭然烧的迷糊,总觉得小命要交代在这江州了,靠在他的怀里,虚弱地抬手,抚着他的脸颊。
    若是死了,她还真有点舍不得这张脸。
    大夫诊完,大惊:“大人这染得是瘟疫啊。”
    裴谦之凝眉,竟被他一语中的,心脏没来由地瑟缩了下。
    她苍白的脸上勾着无力的笑,裴谦之箍紧她的腰,手指颤抖,声音里毫无温度:“药方。”
    大夫跪在地上:“自古以来,瘟疫多无药方,我与其他几位同人已在研究古书,尽快找出疫病的方子来。”
    云溪趴在床边哭,裴谦之冷冷道:“等死了再哭也不迟。”
    *
    陆昭然躺在裴谦之怀里,虚弱地抬手往他身下寻摸,声音低低:“若我死了,请帮我保守秘密。”
    “不必将我带回京都,就留在江州。”她说的声音极轻,裴谦之有种她说完就要死的感觉,摇晃着她的身躯,“如果你死了,本官把你扔在乱葬岗,还要你那个小奴婢给你陪葬。”
    陆昭然没什么力气跟他斗嘴,笑了笑:“死后的事情,我管不着了。”
    裴谦之把她抱起来,端起发苦的药灌了口,含住她的唇,撬开紧闭的牙关,尽数灌入。
    如此反复,她被呛得一口鲜血咳出来,裴谦之眼眸猩红,喊着大夫。
    花青从未见过这般失色的裴谦之,推门看陆昭然垂着脑袋靠在他的肩头,如同死人。
    云溪冲进来喊着:“昭然!!昭然!!!”
    陆昭然被吵的睁开眼睛,抚着云溪的泪,笑得难看:“等我死了,再哭。”
    云溪抓住陆昭然的手,哭得更凶了。
    *
    陆昭然的病是在三天后有了好转。
    裴谦之每日灌药,灌完后,总是缠着她的舌头,弄得她头脑发昏时,身体散热,湿腻难受。
    这日,云溪给她送饭,哭哭啼啼地说着:“还说什么给我找个如意郎君,你这一命呜呼了,我还有命回京都啊。”
    陆昭然抬了抬手,声音嘶哑:“不是说了,等我死了,再好好哭吗?”
    听着声音比前两天有力气,云溪惊喜,擦着眼泪:“你可算是清醒点了,再不清醒,相爷要把院里的大夫都杀了。”
    陆昭然有些印象,这几日都是他在喂自己汤药,苦涩的味道,被他的气息遮盖住,还时不时威胁她。
    好笑。
    她都死了,就算是威胁她,她就能活下来吗?
    “我身上都臭了,给我准备热水,我要沐浴更衣。”陆昭然起身穿靴,“堤坝修固工程进展到什么程度了?”
    “堤坝,相爷安排花青建工。”  云溪把饭菜摆好,“城中瘟疫传播,你病刚好,不要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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