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回家打开手机,李茉臻见我已读不回,讯息如雪片般轰炸。
    【李茉臻】:别误会,我没有要跟你道歉。
    【李茉臻】:既然你不回,我就当你拒绝。好,我只是想说,求求你滚远一点。
    【李茉臻】:不要跟任何人说我们曾经是朋友,曾经关係要好,我不想再和你扯上任何一点关係,你也别藉由这个机会来抱我大腿。
    【李茉臻】:我爸最近跟你爸又开始在聊天,我现在才知道他们有偷偷保持联系。林苡韶,你们家能不能不要这么下贱?原本我们家庭幸福美满,都是因为你们才惹的我天天和我爸吵架。
    【李茉臻】:如果你还有一点良知,拜託你消失吧。
    我知道,我不该读,因为那会使我陷入无限循环的自卑跟忧鬱,但我像自虐一样,一次次的读她的字字句句,一把长刀在心肉上来回割锯,鲜红的血似朵朵玫瑰,在暗夜中绽放。
    我闭上眼睛,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林苡韶】:李茉臻,我本来想着,要祝福你得奖。我以为过了这些时日,我们都已经更加成熟。没想到,你是用这样的态度来回应我。
    【林苡韶】:长辈之间的交际轮不到我们插手,有胆你自己对你爸说,你和他吵架不是我们家害的,你是他女儿,不是束缚的牢笼,我爸没有害他,你又凭什么制止?
    【林苡韶】:从那件事之后,我一直都离你离的远远的,要不是今天你主动私讯我,我根本没打算再跟你有关係。要记住,对不起我的人是你,有错的人也是你,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林苡韶,我干嘛任你平白糟蹋?
    【林苡韶】:如果这件事到这里,我们双方都无事。你要是有下一步毁谤,还是黑人的行为,我都截好图了,人脉我也有了,到最后吃亏的是你,你好好想清楚。
    这次轮到李茉臻已读,她不再发消息给我,我把手机扔到一旁,天知道我花多大的力气才克制没有破口大骂。
    「我就是看你不顺眼,你这个贱货。」
    在我决定封锁她脸书前,我问过她为何要如此对待我,而这是私讯框中她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
    眼眶迅速泛红,凭什么?凭什么?我没有对不起任何人,我没有伤害过任何人,我试图要温柔的对待我所重视的人。为什么李茉臻这个恶人的人生一帆风顺,而我却举步维艰?
    我下楼把方才发生的事情全数告诉妈妈,妈妈让我别掛怀,就当是衰小遇到疯狗乱叫,我不发一语地从后方环住妈妈的腰,她悠悠地叹口气:「有时候想想,也真讽刺。我们认认真真做人,歹运的时候很多;她会死会活拍马屁,人人都称讚她,功成名就。」
    「她会有恶报的,我相信。」我忍不住反驳,而且像是要加深信念般,我不断重复,「时候未到而已,她肯定会有恶报的。」
    但,这些都只是无能为力的、小人物悲哀的期许啊!
    老天爷,您看到了吗?我能求求您看到吗?
    ★
    高三这年,我无暇顾及曾经发生的破事,甚至无暇倾听心中所想,成日耽溺于书海,台湾的教育制度简直是残害国家幼苗,我除了唸书、唸书、唸书,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吃饭睡觉。加上恰好逢迎升学制度改革第一届,我们这群白老鼠惴惴不安,就算模拟考拿到不错的成绩,仍担心自己无法顺利进入第一志愿。
    邵禹杰跟我,虽然目标大学不同,但距离很近。
    或许是从青梅竹马发展及我俩性格的缘故,学测分手潮没有烧到我们身上,邵禹杰这个贴心大暖男,还会记得我生理期时桌上摆一罐热可可,和几块巧克力。
    我知道他喜欢被撒娇、被依赖,我没有什么能给他的,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他疲倦时给他一个大抱抱,偶尔从家中带几包饼乾塞他嘴里。
    「你没勉强自己吧?」
    「没有——唉,你别担心,你先照顾好自己比较重要。」
    我们都以为我能顺利撑过这段高压时间的,毕竟连我完全没有痛苦的感觉,直到一天早上,起床时忽然觉得全世界天旋地转,头壳痛得浑身欲裂,身体开始冒冷汗,我大口喘气,好似一条缺氧不能呼吸的鱼。
    反胃噁心的不适感加倍明显,好不容易扶着墙壁挣扎到房间门口,我用仅存的力气向楼下大声呼救。
    后来的我就没什么意识了,只知道爸爸妈妈十万火急的送我去医院,我的眼泪无法克制滑落,我不想哭的,我真的不想,但是我连生理反应的控制权都没有。爸爸妈妈见我哭得厉害,更加慌乱,不停问我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
    我不停摇头,想要告诉他们我一点事也没有,可晕眩感加倍强烈,我不断乾呕,胃里却没有东西让我吐了,只剩下酸水。
    我又紧急在医院吊上一袋点滴,医生诊断是自律神经失调加耳石脱落症,最近压力太大所引起的。
    「可是我没有压力啊?」我忍不住反驳。
    「有的,你有压力,也许你认为没有,但是你的身体都感受到了。」
    我哑口无言,乖乖躺在病床上休息,爸爸妈妈替我去处理一些手续,我从妈妈的随身包翻出她的手机,确认现在是下课时间后,拨通邵禹杰的号码。
    我好想听听他的声音,立刻、马上。
    第一次转入语音信箱,我鍥而不捨,又拨了第二次、第三次。
    终于,对方注意到或是判断这不是恶作剧电话,「喂?」
    「禹杰。」
    「苡韶?」他的声音骤然拔高,「你怎么没来上学?」
    「我生病了……」我抽抽鼻子,可怜兮兮,「好难受……」
    「医生怎么说?」
    「他说什么自律神经失调加耳石脱落……邵禹杰,我的头好痛。」
    「你现现在医院,还是回家了?」
    「医院。我的头真的好痛,好想死。」头部传来的阵痛感让我意识模糊,我好痛,特别特别痛,又痛又晕,浑身上下又是汗水,「死掉就不会痛了……」
    「苡韶,不可以。」邵禹杰放柔语调,像是催眠般哄着我,「睡着就好了,来,赶快睡觉。」
    「我好痛,睡不着。」
    「那我唱歌给你听。」
    邵禹杰认认真真的唱起催眠曲,我把手机搁在枕边,闭起眼睛试图入睡,疼痛一阵阵从太阳穴延伸至脑部,鑽心入骨,我放轻吐息,眼泪浸湿枕头,要是睡着的时候停止呼吸,那一切都解脱了。
    可惜,醒来的时候我依然好好活着,服过几帖医生开的药,再加上请假几日在家休息,状况才好转许多。没去学校的那段时日,邵禹杰放学曾来我家探望,顺道给我捎上漏抄的课堂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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