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又意识到赶路艰难,清减两分也是常事,实在不该把这事全怪在太子殿下身上,楚宜把舒沅按在椅中,拍了拍肩:“没事。回家就好了。你都不知道我多想你!”
    舒沅也很想她,两人聊了好一会儿,轻霜来报,说世子回来了,二人这才停了下来。
    “哥哥人呢?”舒沅问。
    “李公公离去时恰好遇见世子,二人往世子书房去了。”
    楚宜有好多话想说,叫轻霜一打断,楚宜目光移到轻霜脸上,神色微变,手中端起的杯盏也放了下来。
    李瑞福向来周到,舒沅只当是凑巧。
    李瑞福告辞离开后,丫鬟立马来报,舒沅又去见了兄长。
    以前舒煜一心扑在公务上,恨不得睡醒就能在公署理事,舒沅让轻霜一日三餐地送去饭食,他才停了那废寝忘食的做派。
    爹娘常年不在家中,她总是要多照顾哥哥的。
    舒沅进了书房,舒煜正靠在椅中,手指抵着额角,紧抿着唇,像是有十分棘手之事。
    舒煜瞧见她来了,立时换了副温柔神色,事无巨细地关心一番,最后又道:“自从听说你快回京的消息,楚宜那丫头隔三差五便往侯府跑,这些天你要多与她待在一起。”
    舒沅忍俊不禁:“这些天就是我想离她远一些,也是不成的。”
    楚宜总是能飞快地找到她。
    舒煜滞了滞,唇边漾开笑意,温声道:“你们自去玩乐,随便挑什么,侯府都给得起。”
    在妹妹离开后,舒煜立在窗前久久未动。长风深知事关重大,不敢耽搁,回到侯府便一刻不停地到了主子跟前。
    “陛下旧疾又犯,深夜召太子入宫密谈了两个时辰。陛下又连发两道旨意,委以重任。”长风先将这备受瞩目的要事说了。
    长风看了眼主子的神情,续道:“今日有一官员携庶女入了东宫,但不到一盏茶的工夫,便被赶了出来。”
    二皇子四皇子的婚事已定,于簪缨世家而言,值得争取的便是太子身侧的位置。家中嫡女金贵,皆想用不受宠的女儿先探一探心意。
    舒煜眸中怒色隐现。
    若论谋略手段,薛承璟大约会是明主。
    但要做他的妹夫,实在不大合适。
    李瑞福言辞恳切,表足了诚意。又言若非陛下急召,薛承璟定会亲自上门。
    虽是这般说,薛承璟才回京不到一日,便惹出这些是非。
    舒煜压下火气:“这些先瞒着阿沅。别让她知道了。”
    长风连声应是。
    -
    京城里近日议论最多的便是越九川与周淑尤的婚事。这两人家世相当,看容貌也极为登对。在一次宴席上,见面也装作不相识,直至两方都认识的宾客到了,才认出对方一般相互见礼。
    坊间早就传开,加之最近越九川又随太子殿下回京,好事人自然等着看热闹了。
    楚家子嗣颇多,若要打听什么消息,结交人脉,倒是方便。唯一不好的便是躲不过各家的宴席。
    楚宜坐在舒沅身侧,大倒苦水:“天还没亮,我娘就将我拎起来梳妆打扮,可累坏我了。”
    楚宜嘴上虽是不情不愿的,吃了颗杏干,脸上又露出了笑容,给舒沅细数了今日出席的青年才俊。
    舒沅有大半不认识,只听过姓名没见过面,不由困惑道:“你跟我提他们做什么?”
    楚宜几位哥哥都已入仕,家里消息又格外灵通。有些人在背后打的算盘她已经一清二楚。
    作为舒沅密友,楚宜气得不得了,却又不能真为这个和人吵起来,毕竟八字还没一撇。
    楚宜拿没办法,其他人让舒沅多认识旁的男子却还是做得到的。
    就算是太子殿下,也绝不能随随便便让沅沅受委屈。
    听舒沅这般问,楚宜脸不红心不跳地答道:“今日这些人会在庭中作画,胜者能得主家的一副名画。对了,沈澜也在其中,他你总是认识的。”
    一阵清风拂过,将锦帘掀起一角。春桃下意识望向窗外,越看越不对劲,确认后便说:“姑娘,后面有辆马车一直跟着咱们。”
    楚宜当即掀开帘子,往春桃所说的方向投去一眼,看清后脸色变了变,还拦住了一脸好奇的舒沅:“没什么好看的。今早下过雨,外面冷着呢,莫要让风吹得头疼。”
    同往吴家赴宴的马车上,一个面容秀美的小娘子按着锦帘偷瞧,片刻后面容微红地坐直了身子。
    身旁的堂妹握住她的手,笑嘻嘻地小声道:“定远侯府那位我是见过的,是最好相处的人。姐姐放心。”
    叶菀绞着手指,想起那只有一面之缘的太子殿下,缓缓垂下了头,无甚底气地斥道:“莫要胡说。”
    第126章
    ◎明悟◎
    吴家门庭若市,一下马车,便有许多人拥过来,舒沅离京几月,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问着她这些时日的见闻。
    拜见吴老夫人时更是热闹,满厅的夫人小姐,珠环翠绕,香气扑鼻。
    楚宜见差不多了,便从人群中将舒沅抢了出来,提心吊胆地带着她快步离去。
    “快,我头晕恶心,找个清净地陪我待会儿。”
    舒沅偏头看去,楚宜一副心烦的模样,便依了她。
    楚宜一路远离了布置得当的花圃,到了临湖的六角亭方止了脚步。桌上只简单放了茶水,没有招待客人的糕点果子,楚宜却十分满意,如此便不会有人前来打扰。
    楚宜愉悦道:“你看这里多清净。我歇一歇就好了。”
    舒沅收回目光,斟了一杯茶水递去:“你安心歇着,士子作画也没什么新鲜,晚些过去也不会错过。”
    楚宜佯作腹痛,一只手捂在肚子上唉声叹气,闻言也顾不得这些了,立马坐直了身子:“我怎么把这事忘了。”
    又看一眼舒沅,楚宜在心上掂量掂量,还是这头要紧。
    天下男子多得是,又不急在一时。
    不远处,大公主脚步微顿,侧首看去时步摇微动,红唇轻抿。驸马知道她在想什么,牵住大公主的手,安抚道:“好了。莫要生气。”
    大公主转头瞪他,眸中如有一簇簇的小火苗亮得惊人,若非为了维持作为公主的威严,口中非得说出些不中听的话来。
    “你听听他们在议论些什么。真当自个儿是心想事成的人了,本宫那位三弟哪是能任人指使的。”
    驸马道:“既然你知晓太子殿下的为人,又何必为这些人生气。”
    大公主冷哼一声:“本宫哪会动气,不过是瞧那些人自讨苦吃,等着看笑话罢了。”
    驸马伸手正了正她的金钗,温声道:“殿下这副模样,不像是有个弟弟,倒像是女方亲眷。”
    大公主抿唇不言。
    为了江山社稷,有些事避无可避。但如今这桩婚事还没摆到明面上,暗地里的风言风语就要把人高高架起,谁听了能高兴?
    真是扫兴。
    有人还痴心妄想,遮遮掩掩地求到她跟前来,想在薛承璟面前得一次露脸的机会。
    这些人哪里知道,她那位弟弟是谁都入不了眼的。抛去两人的情谊不谈,她们的出身也是远远不及的。
    在驸马低声劝哄中,夫妻二人渐渐走远了。
    片刻后,楚宜的打算落空。主人家怎会眼看着舒沅和楚宜孤零零待在角落里,岂非是她们招待不周了。
    吴家小娘子匆匆赶来,满脸歉意:“是我眼拙,先前怎么没瞧出楚姐姐身子不适。快,叫府医过来看一看。”
    楚宜身子康健,至少胜过九成小娘子,闻言双颊涨红,手都不知道怎么放了。
    舒沅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便开口解围:“她已经无事了。”
    闻言,吴小娘子一颗心又放回肚子里,想要弥补过失一般热情邀请二人去园中赏花,双眸饱含歉意地望过来,令人不忍心拒绝。
    楚宜刚做了亏心事,推拒的言辞不大有底气,最后只得半推半就地跟去了。
    到了近前,抬头一瞧,好不热闹,有一半都是熟面孔。
    见过长辈尽了礼数,诸位小娘子到了此处便要随性一些,同闺中好友坐在一处,惬意自在地谈笑。
    周淑尤不苟言笑,坐在玫瑰椅中捧着茶水轻啜慢饮,身畔不知哪家小姐正同她说话,周淑尤听得不太上心。
    方苓一门心思地对付着针线,旁边的姑娘见她女红甚好,也凑过来看,时不时地夸赞两句。
    方苓心中受用,面上却不显骄矜,偶尔还指点一下旁人。
    趁着离得远的便利,旁边小娘子压低声音问询:“淑尤和越家的小公子究竟如何了?”
    方苓顾左右而言他,一句也没提,话题便又回到她身上来。那小娘子又推了推她,问:“今日作画吟诗的公子不少,你可要一同过去看看?”
    方苓心如擂鼓,坚决地摇了摇头。
    放在从前,她必定不会错过如此良机。周淑尤和越九川的纠缠越来越深,二人又不假言辞,冷漠相对。
    舒沅那里倒好,太子殿下眼里只有她一人,无有不应。
    方苓从来对舒沅心生羡慕,敬佩周淑尤的面面俱到,总觉得她们二人得到的便是天底下最好的东西。
    现在一看。越九川桀骜不驯,他的心思连家中长辈都官束不住,若是个没有手段的,能被欺负死。
    至于薛承璟,方苓单是想起就头皮发麻。
    如今众人交口称赞的太子殿下,文武双全,峻丽无双,似乎是个挑不出错的郎君。
    方苓却记得他归宫前的种种。
    寒冬里为了找舒沅遗失的玉佩,在湖中泡了大半个时辰。就这份心意,其他人是万万比不得的。
    吴小娘子引着舒沅和楚宜过来,众人纷纷看去。
    方苓捏紧手中物什,觉得还是刺绣要紧,看了眼便收回目光。
    “那位就是定远侯府的小娘子么,她生得真好看。”
    方苓目光停在绣面上,思忖着如何精进针法,漫不经心地回了句:“她今日带的坠子很是精致。”
    晶莹剔透,大约又是难得的珍宝。
    旁边那位小娘子啊了一声:“什么坠子,我怎么没瞧见。”
    说话间意识到自己的目光全停在人家脸上,小娘子心虚地眨了眨眼。
    方苓心道,当然好看了,太子殿下今日想见还见不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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