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玄将她从定安城带回来后,今天已是第七日。而一直置身事外的楚家,因着楚慕寒计划的失败,也终于被拉进了朝堂争斗的漩涡中——他们做了两手准备,一是在松洲将楼灵溯杀死嫁祸于司明贤,如此司明贤无缘王位,而楚白霜则会借机迎娶司玄,为作为司铭礼侧君的楚冬晴他日等上正君之位增加筹码;但刺杀失败,楚家便进行了第二步,派人守在楼灵溯回城路上,让楼灵溯以不光彩的原因夺了楚家小儿子楚慕寒的清白,楚楼两家联姻,以此帮楚家度过难关。
    楚家打得一手好算盘,也差一点成功,只是没想到楚慕寒下的催情药药效如此之慢,让他计划失败被抓,虽是让楚家阴谋无所遁形,可楼灵溯却一直没有醒来。楚慕寒被司玄打得就剩一口气,这才想起来还给楼灵溯喂了一口酒。催情药加烈酒,倘若是别人大约也早醒了,可偏偏楚慕寒下药时为求保险,多加了不少,楼灵溯又是个沾酒就醉的。御医道,若不是楼灵溯曾经曾经试着练过酒量,就这药加上烈酒,恐怕再也醒不过来了。
    楼家众人皆是一身冷汗,楼伊敏旋即带着全家去红枫寺祈福,恰好见到准备云游的莫远。莫远带着楼伊敏去了长生殿,那里居然已经有人为楼灵溯供奉了长生牌。
    “楼施主福泽深厚,不出三日必会醒来。”
    莫远的话极大地抚慰了楼家众人,可随着三日期限越来越近,人也不免浮躁。楼灵溯躺在床上,肤色浅得几乎是要透明,红唇不见血色。
    “妻主。”岳定州在心中深情呼唤,夕阳斜落,心头不安终于按捺不住要冒头之际,他忽觉掌中楼灵溯的手指动了一动。
    “妻主!”岳定州欣喜地叫道,其余人立刻围了过来。
    “醒了?”凌劲松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楼灵溯原本紧闭的双眼正在轻颤,浓密的睫毛如蝴蝶展翅振了振,终于缓缓张了开来。四人一同屏住了呼吸,同时叫出声:“妻主!”
    楼灵溯觉得自己的三魂七魄被这齐刷刷的一声妻主给叫归了位,举目望去,四张焦急的俊脸一字排开,她不由得笑了一声:“这是多久没收拾自己了?”四人皆是胡子拉碴,面色中带着憔悴。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岳定州只觉得眼眶有些发涩,一时除了这一句,竟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觉得楼灵溯虚弱的笑容,让人心都定了下来。
    楼灵溯知道这一次自己一定是吓到了几人,醒来后非常乖巧地在院内养身。给什么吃什么,到点睡觉绝不废话,养了几日脸色终于红润了些。岳定州和凌劲松每日要正常上职,白日就由墨辞和宋玉陪着。两人一个练剑,一个抚琴,过了午时,便固定留一人陪着楼灵溯睡一会。
    下午岳定州和凌劲松回来,定会从街上带点新鲜玩意,或是吃食,或是玩偶,凌劲松会跟她聊衙门里的趣事,岳定州则会笑眯眯看着,晚上则是两人轮流陪着。
    楼灵溯安静地让凌劲松给自己把头发擦干,抹上香油,两人都只穿着中衣,楼灵溯打着哈欠顺势靠在凌劲松的怀里。
    凌劲松笑了下,将人抱上床,趁着他放帐幔的功夫,楼灵溯在床上打了个滚,撑起下巴看着他。
    “松哥。”
    凌劲松回头:“怎么了?”
    楼灵溯仰头看他:“你还要内疚到什么时候?”她看着凌劲松顿住的姿势,干脆坐起来,“打我醒过来,我看你就一直闷闷不乐,若是往常一定会想办法争着与我同住,却让了定哥好几次。”
    “你说这是为什么?”
    凌劲松头垂了下去,眼眶渐红。楼灵溯上去亲亲他的嘴角:“别难过,我还在。”
    凌劲松一下紧紧拥住她:“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告诉司玄你不能喝酒,以至于被楚冬晴听了去,害得你差点……”
    楼灵溯一下下轻抚着他的后背:“别想了,别想了。不是你的错,是楚家居心叵测,你别往自己身上揽。”
    楼灵溯只觉得脖颈间一片湿润,这个白切黑这次是真的后怕,常在角落里盯着自己发呆愣神,好几次都偷偷红了眼,偶尔半夜醒来,还能看到他不睡觉出神发呆。楼灵溯左思右想,恐怕楚家会用酒迷她,定然是从凌劲松这里拐着弯打听来的。他自己必然也是意识到了,这才时时恐惧又悔不当初。
    “别,别不要我。”
    “傻。”楼灵溯抱着他轻笑,“你可是我好不容易娶进门来的,我不要那以前的功夫不是白搭了啊?”
    腰上的手收紧,凌劲松心中的阴霾被楼灵溯一把揭开,三下五除二扫了个干净,心头再没有什么压着他喘不过气来。
    楼灵溯无意再谈,她眼珠一转:“嗯,我记的我昏迷前似乎是看到司玄了。”她醒来后几人想法哄着她开心,又要给她温补身子,她自己对昏迷前的事也兴致缺缺,一时也没详谈。况且她醉酒后一贯会将事情忘个干净,此时提起司玄这才依稀想起,自己似乎是见过他的。
    凌劲松抬起头,脸上还挂着些泪痕。楼灵溯不讲究地用袖子给给他擦泪:“哭得跟猫似的。”
    凌劲松低着头让她给自己擦脸,一边道:“楚慕寒招供后,司玄觉得是二公主纵容了楚冬晴偷听谈话,跑去二公主府教训楚冬晴。被皇上关了禁闭,否则这几日该是天天在府内的。”
    楼灵溯消化了下,觉得凌劲松一定是避重就轻了:“教训楚冬晴,教训到什么程度?”
    凌劲松迟疑了下,道:“把楚冬晴的腿生生打断了。”
    “……”楼灵溯有些头疼,“那楚家呢?”
    凌劲松抱着她,将事情都说了:“楚家自然不认,黄家不敢将楚家拉下水,只说是自己做的决定,楚家在朝内党野众多,都说是楚慕寒是爱慕心切,如今闯了大祸才胡说八道。现下司玄又将楚冬晴的腿打断,他无论如何都是二皇女的侧君,更是给了楚家把柄。”
    楼灵溯眼神有片刻的涣散,闯进公主府打断侧君的腿……
    “长公主硬是将刺杀的事推在二公主头上,此举惹了女皇厌弃,如今是二皇女在御书房议政。”
    楼灵溯呆愣地看着凌劲松,脑子里纠正刚刚的结论,司玄是闯进了未来储君府中,打断了侧君的腿。
    “他……”他什么楼灵溯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此举实在太过惊世骇俗,若司玄不是三皇子,这会估计已经等着秋后问斩了。不对,她揉了揉额头,但凡他不是三皇子,也进不了公主府。
    楼灵溯鬼门关前走了一趟,又加上司玄只是被禁足,众人怕她忧心,这事便也拖着没说。楼灵溯无力地歪倒在凌劲松怀里,司玄做事还是这么惊世骇俗,震得楼灵溯脑子糊成了一团。
    第二日,楼灵溯打起精神爬起来,将自己收拾妥当,进宫面圣递了求亲的折子。
    女皇面无表情地看完,又看看跪在地上的楼灵溯,顺手将折子摔在了桌上,司明贤低着头,目光在折子和楼灵溯之间走了个来回。
    “楼爱卿倒是有功立刻就要赏。”
    “此事本该是家中长辈上折求娶的,只是微臣母亲并无功名在身,微臣便只好厚着脸皮自己求娶,还望陛下成全。”
    女皇想起自家那个逆子,前朝为了他闯的祸吵成一团,被关在后宫也不消停,削尖了脑袋想逃出宫去,要不是有御林军里三层外三层的盯着,人肯定就去了楼家。
    又想起冬狩时楼灵溯的嫌弃,心头更是不快,早些把这个逆子娶走,哪有那么多麻烦!此刻都在盯着司玄,这时候应了楼灵溯的求亲,人脑袋都要吵成狗脑袋!
    可偏偏楼灵溯是以治水之功求娶,用如此惊世伟业,求娶一个逆子……女皇抬眼看司明贤:“你说呢?”
    楼灵溯与司玄到了哪一步,女皇不清楚,司明贤却是知道的。对于楼灵溯敢娶司玄这事,司明贤非常佩服,反正娶回去家宅不宁那也是楼灵溯活该,只是:“眼下实在不是个好时机。”
    楚家正抓着这个把柄以图蒙混,而楚冬晴无论如何是她侧君,颜面还是要顾全,至于楚慕寒说的,到底是他一面之词,楚家此刻又是弃卒保车的态度,若是眼下赐婚,那不知道要热闹成什么样。
    楼灵溯非常识相:“全凭陛下做主。”反正上折子也是为了保住司玄,让他少受点罪,以他一贯的行事作风,难保不将女皇气到将他吊起来打。
    女皇和司明贤的额头同时抽了抽,说得乖顺,专挑着下朝的时间点候在宫外,还一路跟下朝的大臣打招呼,笑得迎风招展,生怕不知道她入宫面圣了,也就是此事不适合在朝上提,否则难保她不在朝堂上喊一声“臣有本启奏”。
    当初避之唯恐不及的样子犹在眼前,这会想要了,求娶的手段也是颇为无赖——跟司玄挺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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