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承喻已经打开门下了车,倚在车门边,歪头看她。
    江沁禾很白,整个人像是冬日初雪,又像是春日山茶,裴承喻就这样倚着,微眯着眼睛看她。
    那人的眼神过于直白,江沁禾顺着裴承喻的视线,自己身上的外套不知道什么下滑,露出了里面穿的无袖连衣裙。
    见她注意到了,裴承喻抬了抬下巴,更是没个正形地拖着调子问她:“光着胳膊,不冷?”
    没等她说话,裴承喻就关上车门离开。
    江沁禾看到他一边慢悠悠地走,一边拿出手机垂头打字。
    几秒后。
    手机锁屏亮起,多出几条消息。
    [裴承喻:我去点单。]
    [裴承喻:别人从外面看不到你换外套。]
    [裴承喻:我也一样。]
    “……”
    江沁禾按灭屏幕,急匆匆地换好衣服后又收到了裴承喻的消息。
    [裴承喻:我在花丛旁的桌子。]
    江沁禾下意识看过去,裴承喻正靠在椅背,像是感受到她的目光一样,伸出右手朝她的方向随意地勾了勾手指。
    [江沁禾:你真的看不到吗?]
    她没着急下车,给裴承喻发了条消息。
    很快,对面的人回了个问号。
    [裴承喻:我虽然视力不错。]
    [裴承喻:可惜,我不会透视。]
    选的位置靠近花丛,花丛里放着小小的城堡型照明灯,桌子中心竖着一把大的遮阳伞,伞杆上缠着一圈一圈迷你的led灯泡。
    裴承喻穿着黑色短袖,正单手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数着灯泡。
    江沁禾没有见过裴承喻的少年时期,也鲜少注意到他少年气的时候,但这一刻,她总觉得,裴承喻少年时期,也应该是这样。
    见她来了,裴承喻坐直身子,拿起桌上的饮料,倒了半杯然后推了过去。
    浅粉色的蜜桃汽水,注入塑料杯,细密的小气泡沿着杯壁随意玩闹。
    江沁禾坐下,拿起杯子浅抿一口。
    裴承喻看她,给自己也倒了杯,学着她刚才的样子也抿了一口。
    他长得高,手掌也大,小小的塑料杯在裴承喻的手里,比较下,更像是个儿童玩具。
    看裴承喻学自己喝水,江沁禾突然就想到了一个小狗喝水的表情包,没忍住笑出了声。
    “笑什么?”
    裴承喻放下杯子,盯着江沁禾问她。
    他不问还好,可裴承喻这幅正经样子问她,江沁禾更是憋不住想笑,眼睛都快要笑成月牙,“你这样子,有点…”
    “有点什么?”
    裴承喻故作严肃,接着问。
    江沁禾实在忍不住,把表情包给他发了过去,忍着笑说:“不好意思,你刚才太像它了。”
    裴承喻看着正在屏幕里伸着舌头捧杯喝水的小狗,愣了几秒,然后弯起眼睛,回她:“是吗?”
    “我觉得不止这一点像。”
    裴承喻撑着下巴,故弄玄虚地看着她。
    江沁禾也不由得好奇起来,瞪圆眼睛问他:“还有什么像?”
    这时老板端着两盘烧烤走了过来,裴承喻摘下左手的黑色发圈扔给她,像是说悄悄话一样带着气音说:“吃了再给你说。”
    老板把两盘烧烤放下,看着裴承喻,笑着感慨:“你可是好长时间没来了啊。”
    老板偏胖,看着已经上了年纪,但红光满面,看着乐呵呵的。
    “最近忙,今天有空就来了。”
    裴承喻说话时,手还在有节奏地敲击桌面,老板还在说话,突然就注意到了裴承喻手上的素圈婚戒。
    整个人又惊又喜,“你结婚了?”
    说完,又看向江沁禾,然后又转过来看裴承喻:“这是你太太?”
    裴承喻点了点头。
    江沁禾也笑着点头,“你好,我叫江沁禾。”
    “好啊,你结婚了我还不知道,回去我就拷问陈年去。”
    裴承喻笑,给他出主意:“陈叔,我说你别拷问他,你催他结婚陈年保准更难受。”
    陈叔也跟着大笑,拍了拍胸口朗声开口:“还是你鬼主意多,我先去烤肉了,你俩要是不够吃再加,今天算我请你俩小夫妻的。”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陈叔。”
    “不客气就不客气,”陈叔乐呵呵地摆手,“让你吃撑都行。”
    说完,陈叔和江沁禾打了个招呼就回去继续烤肉了。
    见发圈还在她手上,裴承喻挪着凳子坐到江沁禾旁边,伸手拿走江沁禾手上的发圈。
    一边帮江沁禾挽头发,一边说话:“陈叔是陈年他爸爸,陈年就是上次给你打电话的那个。”
    光滑柔软的发丝在手指间徜徉,时不时会因为挽发人粗心而落下几缕,轻飘飘地落在下面,随后又被挽起。
    “上高中的时候,我和陈年周末经常来他家吃烤肉,吃完就去海里游泳,等晚上我才回家。”
    裴承喻的手还在替她挽发,两人贴得很近,说话时气息交错,江沁禾有些心不在焉地发问:
    “你…以前给别人也经常绑头发吗?”
    裴承喻这样的大少爷,居然也会这么熟练地绑头发。
    如墨的头发手中轻握,裴承喻用发圈绕了两圈,然后再牵出来,非常熟练地给江沁禾扎了个低马尾,最后还不忘在脸颊两侧留两缕毛绒绒的发丝修饰脸型。
    温热的手指掠过脸颊两侧,触手柔软,江沁禾轻轻偏头,耳尖却不合时宜地泛起些粉色。
    裴承喻坐回原位,看着扎好头发的江沁禾,满意地点头。
    “绑过。”
    裴承喻拿起一串烤鸡翅递给她,漫不经心地说:“小时候和陈年给他家小狗绑过,被他家狗妈妈追了一条街。”
    “哦。”
    江沁禾接过,点评他:“那你和狗还挺有缘分。”
    裴承喻拿起一串烤脆骨,咬得咯嘣响,对她刚才的评价不置可否,浅笑着说:“还行。”
    陈叔说要请夫妻俩吃饭,隔一会儿就送过来一盘。
    不一会儿,两人面前这张小桌都堆满了烤物,江沁禾吃了些,到后面实在是吃不下了,就拿着杯子小口小口喝饮料,然后漫无目的地四处乱看。
    这会儿已经十一点多,海滩上不像白天那么热闹,只有海浪在有规律地不厌其烦地上涨,后撤。
    “困吗?”
    裴承喻也看在海浪,看她一直发呆,就出声问她。
    江沁禾揉了揉眼眶,白天在非遗中心挑了很久的染料,再加上赵文宾来闹事的那一通,这会儿确实有些发困。
    她点点头,温声说:“好像是有点儿。”
    “那行。”
    裴承喻站起身,朝着小摊走过去:“你先回车上,等会儿就回家。”
    裴承喻回来的时候带了几个打包盒,看到江沁禾还坐着,拿了一个推了过去。
    见江沁禾看自己,裴承喻拿出一个打包盒,“咔嗒”一声打开,说:“打包带回家。”
    -
    两个人回到明水湾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江沁禾从浴室洗过澡到客厅喝水时,裴承喻正在厨房里清理下午做了一半的菜。
    毕竟是因为自己的事,裴承喻才白做了一次饭,心里过意不去,江沁禾放下水杯后也来到了厨房。
    “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江沁禾刚洗完澡,穿着浅绿色的睡衣,头发披散着,有些蓬松,浑身带着浅淡的沐浴露香味,就这样蹲在他面前注视着他。
    眼神真挚又单纯,裴承喻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奇怪。
    “不用。”裴承喻拒绝,可目光又聚集到她光滑白皙的小腿时,喉结却又滚了滚,添了句:“我很快就忙完了。”
    既然不需要帮忙,江沁禾将客厅灯源熄灭,打开上楼的廊灯后,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裴承喻将下午坐了一半的菜清理,把打包好的餐盒放好,给江沁禾在客厅水培的雪柳换了水后,这才慢悠悠地迈着步子上楼。
    快要回房,裴承喻突然想起什么,去了二楼两人共同的衣帽间。
    等裴承喻从衣帽间出来,走到自己卧室门前时,对面卧室的门却突然打开,门框探出一个小脑袋。
    江沁禾趴在门框上,白净的小脸露出来:“裴承喻,你今天晚上要说的,你不止这一点像,到底是什么意思?”
    裴承喻不喜欢做那些收拾的活,本想留着等阿姨明天做,可回到厨房后,他突然想起之前江沁禾说过几次,厨房要收拾干净,要不然会滋生细菌。
    鬼使神差的,他洗过澡后就跑去收拾。
    雪柳是江沁禾偶然在下班路上,旁人送的几枝,裴承喻同样不喜欢养花,可江沁禾有时候忘了,他就拎着花瓶跑去换水。
    江沁禾恰巧看到他换水时,会微笑着对他说声“谢谢”,两个人在同一屋檐下,陌生得很。
    可今晚,裴承喻却突然觉得,江沁禾对他,好像没有那么多的距离感了。
    “很想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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