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了将近一个小时,莫尚恩都没有回来。
    我拿出手机,传讯息给莫尚恩,只留一句「现在方便回来一趟吗?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光是打出这句话,就耗尽我三十分鐘的脑力,不能把事情写得太清楚,又不能太草率,告白前的准备,比我想像中困难。
    我没有从网路上找到适合我的告白方式,比起用文字、比起用电话、比起用写字,直接说「我喜欢你」,或许就是最适合我的告白。
    仔细想想,简单一点没有不好,就算我准备的再周全,永远也达不到莫尚恩几万分之一的魅力。
    我能听到外面跑步的喘息声,莫尚恩在收到讯息后的三十分鐘内回到租屋处,他慌张的打开门,巡视屋内一圈。
    莫尚恩盯着坐在床边的我,上下打量。
    「我回来了。」莫尚恩在门边拖鞋,走进屋内:「发生什么事情?突然要我回来一趟,我以为你出什么意外。」
    「有件事情要跟你谈。」
    我从床边站起,等待莫尚恩的期间,我反覆练习,明明只是简单的一句「我喜欢你」,见到本人之后反而退缩,嘴巴张开又闭上,一个字都发不出声。
    莫尚恩以为我不舒服,站在我面前,右手掌心碰触我的额头,想确认温度。
    我很想逃开,无奈身后就是床,我连能退后的地方都没有,只能站在原地,等莫尚恩退开。
    「怎么了?不舒服吗?」
    「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我加重语气:「真的很重要。」
    重要到,我连最简单的「我喜欢你」都说不出口。
    莫尚恩笑道:「真巧,我也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对你说。」
    我们的双眼对视,我告诉自己不能逃,几乎是用瞪的方式在看莫尚恩,我知道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一定是和他喜欢的人有关係。
    我抓紧莫尚恩的手臂,他收起笑容,一脸正经的面对我,等待我接下来要说的话。
    心脏的跳动彷彿要盖过一切,少了其他干扰,我耳边只剩下「扑通扑通」的声音,一想到这或许是我们最后一次谈话,我就更没有理由退缩,决定豁出去。
    「我喜欢你。」我逃避现实的闭上双眼,继续说下去:「我知道你听到这句话会很惊讶,但是这不是开玩笑,你讨厌我也没关係,以后当不成室友也没问题,我只是想趁你有对象之前,把这份心意告诉你……」
    「何宇白,我也喜欢你。」
    我话才刚说到一半,就把后面的话拋到脑后,只能发出简单的音节:「啊?」
    「我说,我喜欢你。」莫尚恩把我拉入怀中:「这是我想跟你说的事情。」
    我一度以为自己在作梦,忍不住用手捏了捏自己的右脸颊,确定会痛才收手。
    莫尚恩的体温偏高,我的左脸颊靠在他的胸前,能听到他的心脏正剧烈跳动。
    屋内一片寧静,到最后只剩下我们彼此的呼吸声。
    我推开莫尚恩:「怎么回事?你说你喜欢我?」
    我的紧张与不安消失,脑袋终于能好好回想刚才的对话。
    不管我怎么想都觉得很诡异,莫尚恩明明有喜欢的女生、我的告白反而变成被告白的对象,我开始揣测是整人游戏的可能性。
    「我真的喜欢你,何宇白。」莫尚恩的两手捧起我的脸颊:「我是认真的,不是开玩笑、不是整人游戏、不是会错意,我是真的在跟你告白。」
    「这、这不对吧?你不是有喜欢的人吗?就是被你爸强烈反对,跟你年纪相差太大的女生。」
    莫尚恩放下双手,一脸困惑:「什么女生?」
    我把莫叔叔说过的话告诉莫尚恩,莫尚恩从头到尾都没有插话,我很快就把整件事情一五一十的说明完毕,他没有马上做出回应,气氛冰冷到谷底。
    「……大致上是这样,你真的没有喜欢的女生?」
    「没有,我爸骗了你。」
    「骗我?为什么莫叔叔要骗我?」
    莫叔叔和我说话的时候,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依照莫叔叔的年纪,早就过了小孩子会说谎骗人的年纪,出社会这么久的时间,还特地大老远跑到租屋处说谎,怎么想都不可能。
    「我跟我爸说我喜欢男生,他一气之下揍了我一顿。」莫尚恩指着我:「我爸不想承认他的儿子喜欢男生,才对你说谎。」
    「什么?你怎么突然跟你爸说你喜欢男生?」
    我没想到莫尚恩是同性恋,最开始有怀疑过他喜欢我,那也只是一般的猜想,根本没想过事情的发展会到这种地步,说不惊讶绝对是骗人的。
    「我怕我向你告白,你会用长辈不支持或找各种理由逃跑,不正面回应我。」莫尚恩低下头:「所以我在决定要向你告白之前,回老家一趟,把事情跟我爸说清楚。」
    「等一下,我现在越来越搞不懂了。」我无力的坐在床边:「我想重新确认几件事情。」
    「好,我都会诚实回答。」
    「首先,你是真的喜欢我吗?不是一般朋友的喜欢,就是恋人的那种喜欢。」
    「这世界上,只有你让我有过心动的感觉。」
    我侧过脸:「第二个问题,你为什么突然要跟我告白?是因为我和你告白,你才突然想告白吗?」
    莫尚恩的双眼诚恳到不行,没有任何谎言的成分,我根本不好意思和他对视,逃避的往旁边看去,说话比一开始小声,变得心虚起来。
    到现在我都不太相信莫尚恩喜欢我,没办法这么快就接受这些事情,就算我们真的互相喜欢,还是有太多问题需要釐清。
    「最初喜欢你的时候,我只想把喜欢你的感觉留在心理,打算默默陪伴你这四年的大学生活,我没想到你会跟一个女生通电话、见面、网路上聊天,那时候我才知道我不想要隐瞒整整四年,所以我做好万全的准备才决定跟你告白,不是因为你对我告白的关係。」
    到头来夏浮寧的约会谎言发挥作用,莫尚恩竟然对我和夏浮寧產生误会。
    莫尚恩告白的契机和我相似,或许也是抱持着被拒绝的决心,想要在分开前传达自己的心意。
    没想到我们在这方面如此相近。
    「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会喜欢……我这样的人?」
    我实在找不到更好的形容词来形容自己,孤僻、沉默、难搞、不合群,不管是哪一个都偏向负面的词,连我都想不到能称讚自己的词,莫尚恩又怎么可能会喜欢上我?
    「一开始是觉得你很特别,你和我的互动没有参杂其他利益,跟其他想认识我的人不一样,不过这不是真正喜欢你的原因,只能说是最开始会注意到你的理由。」莫尚恩坐在我旁边,伸手碰触我的发丝:「大学一年级的时候,我忘记带上课用的课本,那一堂你刚好没课,我故意不出声,原本是想吓吓你,没想到我轻轻打开房门,看到你一个人坐在窗边享受屋内的寧静,我被你当时的表情深深迷住,不管回想几次都觉得那时候的你,很美。」
    「停!可以停了!」我双手遮住莫尚恩的嘴,满脸通红的说:「我不会再问这个问题,所以别说了!」
    莫尚恩说的事情,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大学一年级的学生都是满堂,生活步调和高中差不多,早上八点的课上到下午五点或四点,只有一些科系的课比较倒楣,早上或下午会有一至两堂是空堂。
    我只记得那时候的我只要一有空堂,就特别喜欢待在宿舍,因为大部分的学生都在上课,宿舍比平常安静。
    我抖着声音问道:「如果是这样,就代表你之前喝醉的告白,是认真的?」
    「我那时候真的和你告白了?我以为我是在作梦。」莫尚恩双手遮住脸:「拜託你忘记那时候的告白,用那种形式告白太丢人了。」
    酒后告白水落石出,我却感到不真实。
    我不敢相信的是,莫尚恩从大学一年级就喜欢我到现在,整整三年的时间,我竟然是靠「逗号」的关係才开始怀疑他喜欢我。
    莫尚恩隐藏的太好,我只能这样欺骗太晚才注意到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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