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二,两人相约去游西湖。
    闽城这地方,鲜少下雪,但是湿冷湿冷的,寒冬时节,来这儿的人就格外少些,即没六月的荷塘桂香,寻常人自是不爱来。
    这两人就偏生不同,大冷的冬天来游湖踏青。一路上偶见几对爱侣,当真是除了浓情蜜意之人,谁还会在这大冬天里出来受冻。
    镜清冷的缩了缩脖子,他穿着一身锦衣棉褂,是孙瓴为他新添的。之前那身陈家大叔的旧衣改的粗布长褂,是无论如何不让他再穿,镜清总是推辞不要,但是大过年的,谁人不想要新衣,心里想着,放纵一次倒也无妨。何况这人是孙大哥,自是不会与自己计较。想起孙大哥,心中一股暖流流过,又不觉着愣了。
    孙瓴看他若有所思,嘴角含笑:“想什么呢,这么高兴”
    “新衣裳,暖和”
    “你若喜欢,年年给你做新的便是,又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瞧你”
    “我就知道孙大哥待我最好”
    “嗳,你是有事孙大哥,无事孙冰山,好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利己主义”孙瓴佯装生气。
    镜清知他这是假装的样子,也就呵呵一笑,顺势过去讨好他,“孙大哥,你生气啦?”。“孙大哥,我知道你不生气”“你是假生气的罢”“你大人大量,怎么跟我计较呢”“你最疼我啦”。一番话下来,孙瓴也板不住面孔了。两人说说闹闹的走开。
    “孙大哥,伸手”
    孙瓴乖乖伸出手来,看镜清递过一份雪片糕“给你糖吃”。这“美且有”的雪片糕也是城中名产。雪白的薄片,入口即化,儒糯香甜。两人就这般漫无目的的闲逛着,这西湖本是闽王的御花园,也不知从哪朝拿代起,便成了今天这般情景。
    迎面走来一群人,说说笑笑的。原是一家子父母带着三个子女出行。一看竟是熟面孔。
    “孙少爷”
    “啊,是刘叔”
    “担不起少爷这个叔字,叫我老刘就行了”
    这个老刘,是孙家厨娘刘婶的本家亲戚。年纪一大把才娶妻生子,刘婶在孙家帮厨,老刘家的家境自然也就还过的去,这么迟了才讨媳妇,主要是因为名声不好,在坊巷里多年都没人愿意跟他。这不,在闽侯讨了个姑娘。现在也算晚来得子,原先那到处嚼人舌根的嗜好,也总算有所收敛,每日在家弄儿为乐。
    这时老刘才看见孙少爷边上站着的,赫然不是陈家的大儿子吗。早间坊巷传言,这陈镜清被孙少爷要去家里做工,可看这锦衣华服的,哪像是做工的样子,自己险些就要认不出来,心中暗笑一声好本事,这就飞上枝头做凤凰了。
    孙瓴拿了些零钱,分了几块糖给孩子们,双方又寒暄了几句,便都各自离开了。
    老刘临走还不忘回头多看了两人几眼。老刘的媳妇是个乡下的规矩妇人,也没啥世面,待两人走后问道:“那两人是谁啊?”
    “那是我们老刘家的主家少爷”
    “哎呦,竟然是主家少爷,难怪出手这样阔绰,你也不早说说,我都没给人家行礼。这可怎么好”
    “你瞎紧张什么劲儿,我看哪,那两人关系不一般”
    “哪两人啊?”
    “就是孙少爷和旁边的小子”
    “那小子是谁?”
    “是陈家的大儿子,陈家你还记得吧,对对对,就是二桥亭的那个破落户。”
    “可是打扮不像啊,那个小子穿的分明是上好的衣料啊,陈家哪有这个钱”
    “所以我说这两人关系不一般嘛。”
    老刘媳妇这才听明白他的意思,说道:“你可别乱想,这大过年的,主家给置办件新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我呸,那咋不见主家给我也置办几件新衣啊”
    老刘媳妇是个老实的婆娘,也不去反驳自己的男人,只是交代说:“千万别乱传。”
    老刘心中还在暗自琢磨“这孙少爷长的比陈家小子俊多了,怎么就看上他了呢。”顿时肚里又泛起了坏水。
    镜清遇到老刘之后,便心神不宁。
    孙瓴安慰他:“遇到他也无妨,我们又没做什么丢人现眼的事儿,怕什么。”
    “你是少在巷子里住,不知道老刘叔那张破嘴,香的能说成臭的,甜的能说成苦的。唉,可真是愁死我了”
    “才多大的人啊,就给愁死了还得了,日子还长着呢,再说,他有什么好说的,大过年的我带弟弟来逛公园,还犯了法不成?”
    “可是……我不真是你的弟弟啊”
    “哦,你不是我的弟弟,那你说你是我的什么?”他勾魂摄魄的眼睛一瞥而来,纵然是相识多年熟悉如他,也还是忍不住心跳漏跳了一拍。
    连忙摆摆手“人家说正经的,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好好好,不逗你了,你放宽心便是。我们行的端坐得正,你若实在是放心不下,我回家去交代交代刘婶,让他看好自家弟弟那张嘴”
    听他这样说镜清才舒展愁眉。
    这一遭两人很快就忘了,但是别有用心的人就会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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