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延清暂时也是想不通,只是吩咐阮明?德,“暗盯荔山的两道门,有情况立刻来报。”
    巳时,六位皇子?被帝王招至泰安殿。
    聚在?门口?,几个兄弟相互打了招呼,不管私底下关?系怎么了,面上还?算客气。
    完了,闵延諭凑到大哥闵延安身旁,以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低微音量,语调不是太正经,“哥,你说父皇这?次为什么召见咱们?上次这?么齐人,还?是两个月前?”
    闵延安笑睨他,“古有云:不做亏心事鬼怪不上门,慌什么?”
    闵延諭:“你看着我像慌的?”
    话?落,他的目光扫向四个弟弟,“我不做亏心事儿,有什么可慌的?”
    什么意思很清楚了。
    老三老四心机深,听到了当作没听到。
    老五闵延仪从来就?是个暴躁的,一听这?话?,脾气就?给点燃了,“你......”
    眼见着就?要吵起来了,闵延安正想拉住闵延諭这?个百无禁忌的弟弟,有内侍从殿内出来,是照顾了帝王多年的老人了,名唤多乐。
    他本?不叫这?个,帝王后来亲赐的。这?份少见的恩典,为他在?内廷添了不少分量。众皇子?见到他,也都是客客气气的。
    “多公公。”
    多乐和气笑笑:“几位殿下里面请。”
    几位皇子?先后入内,闵延諭是这?最后一个。他把刚才的问?题又问?了一遍,语气音量都没变,只是这?回对象换成了多乐。
    多乐被他逗笑,“甭管什么事儿了,有你舅舅隔那镇着,谁也动不了你。”
    话?落,催促,“进去吧,你父皇等着呢。”
    “父皇圣安。” 六个皇子?齐齐向皇帝闵明?隽折腰问?安。
    骄子?满堂,帝王该开心的,可他的面色依旧冷冷清清。或许更该说,过?去的十几年他一直都是这?样?,那样?爱笑的一个人,自昭妃和七皇子?死后,情绪似被诡秘的力量抽干了。
    “坐吧。”
    低冷的声音漫开,六位皇子?去往各自位置,落座。
    闵明?隽:“你们可知荔山昨夜封山了?”
    众皇子?皆点头。
    闵明?隽:“那你们觉得孟大人为何?要封山?”
    “延諭,你说。”
    闵明?隽一直在?说话?,但他再未看任何?一皇子?,眸子?半敛,目光落至桌面的卷宗。
    闵延諭刚一直问?,就?是怕这?茬,结果证明?,怕什么真的来什么。
    从小到大,父皇几时最先点过?他?但点都点了,总归是要说点什么的。
    稍作思忖,他朝着帝王的方向,“回父皇,儿臣愚笨,实在?猜不到孟大人所想。儿臣只是觉得,孟大人一心为国为民,今次这?般举动该也是。”
    闵明?隽:“好一个为国为民。”
    停顿须臾,他像是临时起意,“延諭对这?孟清梵评价如此之高?,怎地没见你叫人上荔山求他指点一二??”
    低冷,平缓,不带一丝情绪的语调,却似浑圆的木棍敲打在?起了此般心思的皇子?心头上,不偏不倚。
    闵延諭不禁望了几个弟弟一眼,这?才品出大哥那句“不做亏心事鬼怪不上门”的妙处。瞧瞧他现在?,一点也不慌,只除了心跳稍微快了些。
    胡乱地暗忖了几句,他敛了心神,恭顺地回了闵明?隽,“父皇,您是了解儿臣的,只爱喝酒骑马,对学术权谋都不是太有兴趣。”
    “不瞒父皇您说,儿臣也是起过?这?个心思的,但又怕把孟大人给活活气死,成了玄钺的罪人,想想还?是算了吧。”
    说到最后,和胡闹无异了。
    大皇子?和多乐的嘴角忍不住直抽,闵明?隽也是抬头看了眼自家跳脱孩子?。
    “你还?知道你有把人气死的本?事?”
    几个弟弟都在?谋谋皇权了,他还?在?偷偷溜出宫,和地方恶劣权贵打架,打完了还?要在?人额心绘猪熊。
    闵延諭“惭愧” 低头。
    闵明?隽:“中秋为限,你若是找不到心仪的女子?,为父便替你定下一门婚事。”
    闵延諭:“......” 他不想成婚,一个人多自在??
    太想驳嘴了,但即将付诸行动的那一刻,他记起了母妃的话?。
    “你的父皇最是重情义。你是他的亲骨肉,只要你向善,他便永远会护着你。”
    “諭儿,要永远记得为善者,福虽晚至,但祸必远离。”
    “娘亲只想你安稳地活着。”
    闵延諭为娘亲的爱低头,“孩儿知道了。”
    这?厢刚应完,闵明?隽的目光便转了向,锁住了闵延清,这?位最受朝中肱骨拥戴、未来太子?的最佳人选。
    “延清,你如何?看待此事?”
    闵延清朝他作礼,随后答:“儿臣亦不知,想法?也同二?哥相似,孟大人此举定是在?为国为民筹谋。”
    话?落,沉寂数息,闵明?隽忽地冷笑了声,众皇子?知道,这?是他由晴转阴的开始。而当他阴沉下来,情势势必惨烈,是而心皆似被诡秘的力量吊高?,悬于半空,无着无落。那滋味怎地,只有他们自己知晓。
    “你们可知孟清梵收了新的徒弟,名为四端?”
    “太/祖帝师,天下大儒之首,跳过?诸皇子?再度收徒。孤的颜面在?哪里,你们又算什么?何?为四端?四端是君子?之道。”
    “荔山这?是想做什么?孤不立太子?,他就?给孤教养出一个太子??”
    欺孤再也等不到自己属意的太子?了是吗?
    六位皇子?见状,皆慌张地出了位置,先后伏跪在?了闵明?隽面前,齐声喊,“父皇息怒。”
    闵明?隽森冷的目光落至他们身上,良久后,一字一顿,“成功诛杀四端者,封太子?。”
    闵明?隽继位后,第?一次向诸皇子?提及“太子?” 二?字。
    “多乐,促四境将军于四月中进宫。”
    “初明?川务必携嫡女入宫。”
    *
    初夏离开荔山的第?二?日,她便从母亲那里得知了宫内的消息,想来又是来自娴妃娘娘。
    她听完只是一笑,从内到外的放松。
    郁眠看女儿这?般,奇道,“你真不担心那狼崽子??”
    初夏答:“担心,可担心又有什么用?我既不会武功,也不能长护他左右。再则,我替他筹谋够多了,剩下的,得靠他自己。”
    “我只管安心养着便是。”
    郁眠细致打量了自家姑娘,确实没发?现愁思,不禁笑开来,“你倒是想得开。不过?这?样?很好,多思者,多半是没好日子?过?的。”
    “如今这?世道,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想多了也是无用。”
    初夏:“母亲可是觉得这?世道变了?”
    眼下房里只有母女两人,郁眠没有什么不能说的,“有些。虽说表面上看来没什么,但看那权势中心那几位行为处事的方式,便知不妙。”
    “动则诛杀,逆皇权是唯一的因由。关?键是这?逆没逆,也没个界限,只看帝王与权贵心情。”
    “太/祖在?时,可不是这?样?。公平,仁爱,谁的命都是命。太/祖买根葱那也是要给钱的。”
    初夏听完,只问?了个与话?题不沾边的问?题,还?是软软绵绵的音调,“娘,您说,这?致昭妃死的幕后黑手可曾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
    郁眠愣了两息,回说,“怕是不会。心狠至此,多数自我。而这?自我者,惯会将自己的情绪无限放大,从而蒙蔽所有......”
    *
    孟清梵自太/祖后再收徒,还?赠名“四端” 的消息很快传遍整个玄钺王朝。朝中,市井都在?议论猜测,孟大人是不是在?借此举敲打皇家。
    而这?引发?轩然大波的少年,整整昏睡了三日才醒转。醒来看见的第?一个人并不是初夏,而是那日同他对打的秦墨初。
    秦墨初仍旧一身玄色袍子?,腰间以同色锦缎束之,此刻正坐在?离延礼床榻不远的一张小圆桌旁,面前摆着一册书,看着很认真,但有没有看进去就?无人知晓了。他的感知十分的敏锐,这?厢延礼才有动静,其实是很细微的,他便看了过?来。一瞬,黑眸大亮,“四端,你终于醒了!你可真的能睡啊,你知道你睡了......”
    问?题都还?没说完呢,他就?自个儿停了。
    “等等啊,我去找师公和大夫。”
    “还?有你那朋友,陈二?狗。”
    确定延礼是友非敌后,秦墨初对他的态度大不一样?了。而且心里还?美得很,现在?四端是他小师叔,给他这?个师侄烤点野兔野鸡吃吃不过?分吧?
    那必须不过?分!
    他如是想着,等四端小师叔身体好了,他便同他提。
    一阵咋咋呼呼,秦墨初风一般地离开。
    延礼莫名其妙,但他向来不在?意同自己无关?的人和事儿,过?了一会儿,情绪便归于平静。
    他坐了起来,准备去找夏夏。动作间,他发?现身体竟不是太疼了,也不知道他昏睡的时候,荔山给他用了什么药。
    离开床,径自朝着门口?而去。
    结果没走一半,有声响从不远处传来,他的脚步缓下。片刻后,孟清梵至,他身后还?跟了几个人,其中一个赫然是差点生生拆了延礼的苏星捷。
    那日孟清梵出现时,延礼已疲倦至极,根本?没看清他长什么样?。但经由苏星捷,他几乎瞬间猜到了他的身份,低低开口?,“孟大人?”
    孟清梵微笑点头,“你知道我?初家姑娘同你说的?”
    延礼略一颔首:“夏夏说,孟大人最是温和慈爱。”
    原话?很长,是说有个叫荔山的地方,天下文人墨客,热衷武艺的侠士皆向往之。它的主?人孟大人,是这?片江山最温和慈爱的人。
    “她还?说,孟大人是玄钺的大家长。”
    速度不甚快,偶有磕绊,但初夏说过?的话?,延礼一个字都未忘记。
    孟清梵听完,不由怔了怔,他实没想到这?未来皇后娘娘对他的评价竟如此之高?。七皇子?还?未上荔山,她便开始在?他身上种下对荔山的善意。
    答完孟清梵的问?题,延礼便再忍不住,“夏夏。”
    孟清梵直言:“初姑娘已经下山,而你,将留在?荔山学习,达到我的要求方能出山。”
    延礼想都没想,“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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