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念凤姐在你那吧。”
    “她在,林老师有何贵干?”孙疆看一眼坐在客厅不声不响的人,有些心疼,对着电话那头的人难免带刺。
    林禄山没心思理他,听见那头王念凤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告诉他,别来找我,不想见他。”
    挂了电话,他搓了把脸,茫然若失,想起她在孙疆那,又一阵烦躁。
    “爸爸,妈妈还没回来吗?”林思耘也有些不知所措,幸福和睦的生活出现了裂口,孩子往往是最恐慌的。
    林禄山脸色缓和下来,把女儿揽在自己怀里,“婒婒,没事,等妈妈消消气,就回来了。”
    他轻轻叹口气,目光透过窗外,怔愣了好一会儿。
    这两天他的脑子很乱,不知道怎么就发展到了这一步。
    此刻和他隔着两条街的王念凤越想越明白。
    这一次的事儿,她这过不去。
    “念凤姐,火车票我给你买到了,后天一早,我陪你回去。”孙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拉回了她的思绪。
    “我自己回就行,你还有工作要忙,这几天你忙前忙后的耽误的时间也不少。”放在以前的王念凤绝对想不到,老让她骂的调皮捣蛋崽儿,是她多年后在异乡的一个依靠。
    “本来我爸妈来信让我回去一趟,给我爷爷迁坟。”孙疆看一眼王念凤的肚子,“再说,你这还怀着孕呢,多个人多个照应。”
    王念凤点点头,“那行,谢谢你,小疆。”
    “我们还说什么谢谢,当初刚来南淮的时候你和禄山哥也没少关照我。”提到林禄山,两人都是一阵沉默。
    听到敲门声,孙疆看向王念凤,门外是谁不言而喻。
    “去开吧。”
    开门的时候,两人的眼神都很耐人寻味,微微的火药味在两人之间隐秘的展开。
    “我去倒点水。”孙疆识趣离开,把客厅留给夫妻俩。
    “念凤,我错了,跟我回家吧。”林禄山站在王念凤面前,双手交握,认错的态度像是犯错的学生面对老师,他或许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但知道认错服软总归没错。
    “婒婒还在等你回家。”他搬出女儿,想让她心软回家。
    “我回老家一段时间,包子铺的事情我已经交代好了,婒婒那里我会跟她说,至于你……”王念凤不吃他那一套,深吸几口气,缓缓吐出浊气,连带着恶语:“林禄山,你知道吗?我现在看见你我就恶心。”
    面前的人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她,脑子被这句话击得有些发懵。
    “念凤,我真的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我没有出轨!我们真的只是在画画,她……那天……你进来的时候她恰好崴了脚……”林禄山语无伦次地解释。
    王念凤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他看着眼前急得脸都发红的男人,失望透顶。
    “你别哭,别哭,念凤。”他慌忙上前擦她的眼泪,那双眼里的失望让他心惊,每一滴眼泪都像是对他的审判。
    这样的神情第一次在她的脸上看见,揪心的害怕瞬间淹没他。
    “我错了,念凤,我应该告诉你的,我一直都在找机会告诉你,我想你会支持我的,这种画不被很多人接受,我只是想让更多的人看到这……”
    王念凤擦掉脸上的泪,打断他那长篇大论,一字一字地砸在他的脸上,“我不想听你那什么狗屁艺术,我王念凤没文化,只想好好过日子。你回家上大学我支持,我跟你来南淮,你喜欢画画喜欢教书,没问题我支持……”
    “可是,我接受不了我的男人去画一个光着身子的女人。而且,那女孩儿什么心思,你是真看不明白,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啊?林禄山。”同样是女人,王念凤怎么看不出唐乔慈对林禄山的心思,也知道他很欣赏这个学生,相信他会掌握好度,把关系维持在师生距离之内,但是他越界了。
    “我们并没有做什么啊,这些你不懂,念凤,真的就只是创作而已,我对她没有任何想法,我是画家,她就只是一个模特,算了,跟你说不明白……”林禄山越说越急,在这个问题上,他和她掰扯不清楚。
    这几句话像是点燃了导火索,瞬间点燃了王念凤心里的炸弹,她站起来,情绪激动。
    “是啊,我懂什么,我一个大字不识的文盲,我明白什么,你当初就不应该娶我,那时候你就应该娶刘青那样有文化的女知青,再不济现在咱俩离了,你娶唐乔慈。你们应该有话说,她懂你!”
    她几乎是吼着说出这段话,说完撑着腰气喘吁吁,险些上不来气。
    孙疆赶紧上前扶她坐下,帮着顺气,给她倒杯热水,放在手边。
    林禄山听着王念凤口不择言扯出的话,他顿感无力,浑身的疲惫,不想再辩解。动了动已经站麻的脚,丢下一句“念凤,好好休息,回去看看爸妈也行,我们都冷静冷静,好好想想。”
    走到门口,他停下来,“糊涂的可不止我一个人,我劝某人不该想的不要想。”
    “林禄山,你混蛋。”孙疆想追出去狠狠揍他一顿,被王念凤拦了下来-
    回去的路上,王念凤心情不好没有胃口,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又不得不进食,吃了吐,吐了吃,再加上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和转乘,回到后沟村的时候整个人又虚又弱。
    给王北风气得骂了林禄山好几天。
    被王婆养了小半月,精气神儿终于回来了,只是王念凤整个人沉默了不少,老王头他们哪里见过这么安静的二女儿,心疼得不得了。
    “我就说当初不应该让那小子念什么大学,带着女儿跑那么远,娘家又不在那,受了委屈也没法说。”王婆还坐在炕上唠叨着儿女,只是眼睛已经做不成针线活了。
    老王头腿脚也不利索,走路得拄着拐杖,但他仍然烟袋不离手,坐在门口的小板凳,抽着旱烟,和很多年前一样。
    “到现在还说这些干什么,这里永远是她的家,想回来就回来。”
    还是做女儿最幸福,有着父母永恒的爱。
    王念凤躺在母亲腿边,做回孩子,享受这一刻的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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