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堪深的求知欲,宛如一处曾扭折过的患处,一日不得适当的处理,便一日不得以舒缓。
    或许,那只是沉婉婉的片面之词;但若真相确实如此,他是否又能承受得起?
    连日来,看着躺在病床的舒言,江寒仿佛有了确凿的答案。
    无论沉婉婉的话属真属假,他都必须得替她求证。
    江权自从将权力的主心慢慢转移给江寒后,他也开始了半退休的生活。近乎每周都会邀约友人到附近的高尔夫球场活动筋骨。
    而江寒自然也能在这个空档,到书房一趟。
    江宅主院的这处书房,是老爷子决策公司事宜的要地,而他,自是光临过无数次。
    书桌底收纳了规模中型的保险箱,他输入密码后,拉开保险箱的门,将一些文件移出。他拿着手机的电筒照明,揣摩几番,保险箱内确实有还有另一个暗格。
    书房的设计偏古风,柜架与书桌的色调都是深木色为主。其中一面墙是玻璃收纳柜,而另一面墙身,则摆满了各式的书籍。
    江寒在书房内踱步上下,步伐不经意地走向书柜的最左侧。
    一排比人还高的书籍里,他努力寻找着开启暗格的触机。纵观着一堆乱七八糟的书籍,他随意挑选了几本书身破旧的书。
    瞬即,听见保险箱传来了嗒的一声。
    还真给他找到了开关。
    他埋头到书桌底处的保险箱,暗格的开关已被开启。他伸手拉开暗格小门,只见另一处深坑,藏着不少机密文件。
    大大小小的合同,全都和沉家的公司有关。他翻到最底处,有个a4型的文件袋。
    他将里头的文件掏出,而事实的真相也逐渐浮出水面。
    一堆的照片,全都是季月台监视器画面的截图。
    另外两份文件,则是秦舒文的验尸报告。但两份报告都显示着不同的死因结果。
    他将一切文件取走,让暗格处回归原状。
    书房内的摆放如似之前那般,但藏在他心中的那根刺,却越往越深。
    ——
    江权退休后,围棋也成了他其一的消遣活动。
    他见江寒难得回江宅一趟,兴致廓然,主动提出要与江寒下一盘棋。
    棋逢对手,两人在棋局中的周旋到底,形势不分上下。
    最终,江寒却以一招反手,略胜一筹,胜了一局。
    江权想起江逸临终前托付于他的事,说他在外有个儿子,希望能让他认祖归宗。
    他从瀞都把江寒接回来,转眼间,昔日稚气未脱的江寒,在一番磨练后,已能独当一面。
    江权含着笑意,仿佛骄傲着自己有了属意的继承人,“小寒长大了,围棋也下得比我好了。”
    江寒却勾不起任何喜悦,沉缓几息,才道,“棋局能扳回一局。但棋局外却事事都在你的掌握之中。”
    江权听出他口吻中的怪异,知道江寒并不是特意回来陪自己下棋。
    “今日回来一趟,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江寒难忍怒火,一把将文件袋甩在棋盘上。
    江权见状未怒,只伸手拿过文件袋。他瞟了几眼里内的文件,脸色顿时铁青。
    “沉婉婉告诉了我,她一直都是你安插在沉玉燕身边的人。”
    江权默然不语,但他的表情,仿佛已告知江寒一切的疑惑。
    “看来,一切都是真的。”他勾起一抹自嘲的冷笑,语气有点哽咽,“秦舒文的死...是不是你指示的?”
    他问出口之后,心间却揪痛不已。
    江权深叹,应了模棱两可的答案,“小寒,她都已经死了。”
    江寒闻言,唇角泛起轻蔑的笑,眼底却带着淡霜,“是不是对于你们而言,她的死活都能轻易地掌控在鼓掌之中?”
    江权见他攥起拳头,表情努力克制着怒意。他缓缓地说,“事情的真相,并非如你猜测的那般。”
    “我当初只让婉婉调查过你与她的状况而已。”他又答,“你试站在我的立场而想,我唯一的孙儿想和一个有精神问题的病患过一辈子,我能不担心吗?”
    江寒没驳回,又继续追问,“那两份死因报告呢?你要如何解释...它为何会在你手里?”
    江权正视着他,目光如惊不起波澜的死水,“秦舒文的死,我怀疑过婉婉。所以我另派人调查过她的真实死因。”
    但江权的手上并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沉婉婉与其有关联。是以,这两份验尸报告便也不见天日。
    “小寒,你是集团的未来继承人。过于感情用事会影响你对事情的判断。”
    “呵...”他冷笑,目光潜藏了几分讥诮之色,“集团未来继承人?”
    他眸中的霜色渐寒,“那只是我暂代小敏照看着而已。它从来都不是我的东西。”
    这场正面的对峙,他只收获了无尽的失望。
    江寒脸上现起疲惫不堪的容态,”辞呈我已让汪城向董事局承上。而持有的股份,我也转回给你了。“
    江权闻后,泛起一丝怒火,有些恨铁不成钢。
    “为了一个已死之人,值得吗?”
    值得吗?
    这也不是值不值得的问题了。
    江寒未曾想过,原来江权一直以来都是知道秦舒文住在了季月台。
    江权允许沉婉婉留在沉玉燕的身边,留在江氏,为他收取情报,而他默许的行为却也养出了不受控的沉婉婉。
    即使他并没主使沉婉婉去杀人,但也间接伤害了秦舒文。
    他微闭着眼,用着仅剩的力气再缓慢睁开。
    看着自己最敬重的长辈,良久,回话时的神色却苍白无力,“你口中的那个已死之人,是我曾经看得比命都还重要的人。”
    但讽刺之极的是,他的爱却也间接地害了秦舒文一次又一次。
    若他不是为了病重的江权而留在翱都,而是到了雾都大学陪着她。或许,她当时可能也不会疯了...
    若他没执意把她接回翱都,接回季月台...
    若他...早一些发现沉婉婉丧心病狂的诡计...
    这一切,是否就不会发生了?
    可人世间的万千事物,也就如此。
    或许,一步错的决策,就注定改变后续的所有动向。
    于沉婉婉,于江权,于他,似乎都没什么区别。
    一子错,满盘皆落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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