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天摊牌以后,戴白茵倒是再没来缠着林汐。
    林汐这边反而有些过意不去。她听人说戴白茵追了林然一年,想来应该是真喜欢。现下自横刀夺爱,她不会想不开吧。
    林汐在那里琢磨着,越琢磨心里越不安,甚至还偷偷去观察戴白茵。
    戴白茵看着最近跟个幽灵一样,不时飘在自己身后的林汐,总算是忍不住。草草和面前的同学结束了对话,转身,不顾林汐意愿直接把她拉到了墙角,双手抱在胸前,轻笑道:“我说学姐,你人还真有趣。前阵子我缠着你你嫌烦,我不缠着你了,你又来跟踪我。你究竟想怎样?”
    林汐老脸一红,思虑再三说了原因。
    戴白茵在那儿听得一愣一愣的,微皱着眉头反问道:“所以……你是怕我为情所伤,才跟踪我?”
    “额,对。”
    “噗哈哈哈哈哈!”戴白茵没忍住,直接撑着旁边的墙大笑起来,“学姐,你这人还真有趣,怎么脑洞这么大。”
    林汐忍住被笑的羞耻,再度确认:“那你真的放下了?”
    “不是,这有什么放不下的。”戴白茵抹了抹笑出来的眼泪,坦然道,“拜托,学姐,我是追了林然一年,可又不是这一年只追他一个。”
    !!!
    信息有点太震惊,林汐不由得瞪大双眼。
    只听对方扳着手指头继续说道:“虽然林然没钓着是挺可惜,但我在校外还有一个,隔壁二中的还有一个,男高里有两个,再加上大学里也有两个。所以,整体来讲也没事。”
    “你、没事就好……”
    林汐机械地点着头,心里已是震惊得连连抱拳,不禁高呼:到底还是年轻人会玩。
    林汐这下她是放下心来了,之后两人也没了多的交集。
    时间再一恍便临近期末。
    好不容易确定了关系,眼看着林汐对他放下防备。林然本来是想和林汐多腻歪在一起,只可惜现在临近期末,他要保住自己年级第一的位置不得不加倍学习。再加上薛佑英为了给宝贝儿子期末助力,更是选择了减少了大半工作量,居家看护儿子的健康。林然整个期末时期硬是没找着机会去偷腥。
    而林汐在旁边看着他几番欲出手又被人打断时的无语模样,非但不同情,反而觉着甚是有趣。气得林然只能捏着她的鼻子低声骂道:“没良心的小东西。”
    好在这阵子没有白忙,林然依旧维持在年级第一的位子,林汐则是中等偏下的名次,不过林然清楚林汐的真实水平绝非如此,依照平时她的学习情况来看考个年级前二十不成问题。
    两人拿着自身满意的成绩迎来寒假开始休息。
    再一晃春节便来临了。
    一般人印象里的春节是阖家欢乐,但是林汐印象里的春节只有过往带来的痛苦和被家人抛下的无尽孤独。也正是八年前的那个春节彻底改变了她对家人的看法,使她走上后面的道路。
    当时的林汐十二岁左右,性格还算活泼和林然关系也很好,虽然已经能够感觉到自己的母亲更偏爱弟弟,也只以为是弟弟太过优秀,只要自己努力能像弟弟那样优秀,母亲也会喜欢自己的。
    林汐怀揣着这个念头努力地学习,认真地听话,哪怕每次换来地都是指责和打骂,也默默地告诉自己“妈妈不会无缘无故就不喜欢自己,一定是自己还不够努力,没有成为妈妈喜欢的小孩。”
    可是十岁那年的春节终于使她认清了真相。
    那天林家团圆,来了不少亲戚,林汐和林然也收到了不少压岁钱。俩姐弟乐呵呵地回到房间,就等不及拆开红包。接着,就彻底傻眼:两人红包里的钱完全不一样。林然的压岁钱远多于林汐。
    林汐呆呆地看着床上铺开地一张张红色钞票出神,一个长期积压在心底的念头此刻不断地膨胀,似欲喷涌而出。
    林然见她样子不对,拿起自己的压岁钱递到林汐面前,笑着说道:“姐姐,我不要,我的全给你。”
    林汐沉着脸抓过林然的钱和自己钱走到了薛佑英的面前。她知道,她此时应该按耐住自己的情绪;她知道,她此刻的举动会带来什么后果。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终究是接受不了——原来所有人都知道,只有她在装傻骗自己。
    林汐举起两迭数量不一致的钞票,盯着薛佑英的眼睛质问道:“妈妈,为什么我的压岁钱会比林然的少那么多?”
    刚才还在充满欢声笑语的客厅一片寂静,薛佑英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就像一张将要破裂开的面具,裂痕下,林汐看着面前被自己成为母亲的女人,恶狠狠地盯着自己,仿佛下一秒就要张开血盆大口将自己生吞活剥。
    “妈妈……”林汐看着薛佑英半扬起的右手喃喃道。
    你此刻真像一个恶魔。
    预料中的巴掌没有打在脸上,一个声音打破了这可怕的压抑气氛:“哎呀,抱歉抱歉,是我的错。”
    林汐看着一个女人笑着走过来,是她的舅妈易淑湘走过来拉起薛佑英的手,又冲自己笑着道歉道:“都是我老糊涂了,小汐你的那个红包是我给错了,这个才是你的,真是对不起害你伤心了。”
    说着又从怀里重新拿了一个塞到林汐手上,周围的人突然像得到了什么指令般,跟着在旁边附和。
    “诶呀,淑湘你做事怎么马马虎虎的,瞧把人孩子给急得。”
    “是是是,是我大意了,这么个喜庆日子,还犯了这么大的错。”
    “哎,我说小汐你也别生气了,都是误会一场,现在误会解开了,玩去吧。”
    周围的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打笑到,再次回到了刚才的氛围,一场风波就这样被化解了。
    可是真的是这样吗?林汐隐隐觉得不对,却不想再追究什么,或许有时候糊涂反而是件好事。
    不过,林汐放下了,薛佑英却没有。
    第二日,走亲戚时刚好有两家撞了,以往这种情况,都是薛佑英带林然,林正雄带林汐分别前往,但今年却反着来了。
    清晨,林正雄带着林然早早出发,林汐期待地坐在沙发上,等待和母亲一起出门,这还是薛佑英第一次带她去拜年,因此心里说不出的高兴。林汐看着钟表上的时间一点点流逝,忍不住前去问道:“妈妈,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正在梳妆的薛佑英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过身,原本端庄的面容露出狰狞的表情,一个巴掌不由分说地扇到林汐脸上。
    林汐顿时脑袋一片空白,脸上鲜红的巴掌印传来火辣辣的疼痛,回过神来一摸鼻子,手上出现了几滴鲜血。
    “妈妈……”林汐望着面前失控的薛佑英,茫然地喊道。
    “闭嘴!”薛佑英尖声喊道,“你是个什么贱东西,也配喊我‘妈妈’!”
    林汐被她歇斯底里的样子吓到,豆大的泪珠止不住地落下,连着声音也颤抖起来:“对不起……对不起……妈妈……”
    “你也配哭?你也配哭!”林汐害怕的样子丝毫没有得到怜悯,反而激怒了薛佑英,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巴掌伴随着她的咒骂落到林汐的脸上。
    “你个该死的东西,当初留你一命现在居然还敢恩将仇报!怎么?满意了吗!当着一屋子的人给我难堪,高兴了吗!你怎么不去死!”
    林汐也不知道究竟是因为脸上的疼痛,还是心里的害怕,亦或是二者都有,她忍了无数个日夜的酸楚和嚎啕的哭声一起,如同决堤的洪水一泻而出。
    “为什么……为什么不喜欢我?我、我明明、有、有乖乖听话。我……每天都有认真学习,我再也没有……和你不喜欢的小孩做朋友,为什么,你总是对我不满意。我究竟要多努力,你才会爱我……”
    “为什么?”薛佑英仿佛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嘲讽道,“因为你根本不配活下来!林汐,我看着你就恶心,你就该去死!”
    “咔吱”,好像有什么东西破碎了。
    林汐突然就停止了哭泣,或许是因为哭泣根本没用吧。她只是呆呆地望着面前的女人,脑袋里空空的,好像置身荒原,整个人都和世界切断了联系。随后,她感觉自己好像被揪着衣服提起来了,然后被一路拖拽扔回了自己的房间。
    在房门被关上的最后一刻,引入眼帘的是一个陌生女人憎恶的脸,那个女人,曾被她称为——妈妈。
    四周陷入黑暗,林汐瘫倒在地上昏昏沉沉地睡去,后来醒了感觉肚子很饿,可是浑身滚烫,身上的骨头像散架了一样,脑袋也晕乎乎的,怎么也没有力气起来,索性又睡了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她终于被人摇醒了,林汐强睁开眼,迷迷糊糊中看见一张熟悉的小脸,然后感觉身上很重,被什么东西压着,好像是林然。
    “哭得真丑。”脑海里闪过这个想法后,林汐又沉沉地昏睡过去,只能隐约听见哭声,吵得她脑瓜子“嗡嗡”得疼。
    最后等她完全醒来,抬眼是陌生的天花板,周围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身边没有一个人。
    过了一阵子,病房的门被打开,林正雄走了进来,和病床上的林汐两眼对视,沉默了许久说道:“下次,别惹你妈妈生气了。”
    林汐看着他不哭也不闹,轻轻拉住林正雄的衣角,用有些沙哑的声音平静地问道:“爸爸,我生下来是个错误吗?如果是错误,当初为什么要生我?”
    林正雄撇开脸,他不是很想讨论这个问题,只是简短地安慰道:“你别乱想。”
    “为什么林然生下来可以被所有人喜爱,我却不行?为什么我的压岁钱会少那么多,是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我不重要吗?爸爸,你知道我经常会被带到没人的地方挨打吗?林然做错事了,也会和我受一样的惩罚吗?为什么……”
    她还有无数个“为什么”,可是林正雄并不想让她继续说下去。
    “够了。”林正雄呵斥道,他已经有些不耐烦了。那些平静的控诉仿佛利刃在划开他精心包装的家庭。他压制住心中的情绪,尽量平稳地说道,“你是个乖孩子,不要乱想,听话。”
    林汐沉默着,睁着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林正雄,许久,答道:“好。”
    林正雄松了口气,开始寻找机会脱身:“公司还有事,我先回去了。你在这里好好养病,病好了我会派你接你回去。”
    说完,匆忙离开了病房。
    “究竟要多努力才会被爱?”这么多年了,她终于找到答案了,原来被爱的人无论做什么都注定被爱,不被爱着的人,所做的一切努力也不过是跳梁小丑,令人发笑。
    真好,今后可以安心了。
    林汐在医院差不多躺了两天才回到家里,之后又因为身体还没痊愈整日躺在房内,期间,林然倒是经常想来探望她,可都被她拒之门外。她讨厌那个受尽宠爱的林然,哪怕林然没做过任何对不起她的事依旧讨厌,林然的存在就是对她曾经所有努力的嘲讽。所以,再后来即使痊愈了她也习惯了待在房间里隔绝外界的一切。
    那个房间是她一个人的城池堡垒,她已决心封闭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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