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电话的萧露芩以飞快的速度赶往宿悠祤的宅邸。她骑着重型机车,沿路上不知闯了几个红灯,终于来到了宿悠祤的别墅。
    眼前看到的,是一片狼藉——足足有一个卡车大的破洞、冒着烟的高级轿车、子弹与轰炸交杂的痕跡……
    萧露芩倒抽一口气,赶紧往里面走。
    「宿悠祤!你在哪里?」萧露芩急忙的在屋内搜索,却没有看见对方。「你不能出事……整座城市都需要你……」
    萧露芩离开屋内,走到了庭院当中。宿悠祤瘫软地倒在地面上,耳环在他身边。他的一隻手扶着耳机,显然是在通话过程中失去意识的,另一隻手则上有个严重的伤口,直到先在还在冒着血。
    「发生什么事了……?」萧露芩不敢动他,一面拨起医生的电话,一面在别墅中找寻医疗箱的位置。
    所幸她对这里很熟,所以没有花太久的时间找。
    萧露芩小心翼翼的掀开宿悠祤自己的包扎,鲜血满溢而出。
    「得止血才行……还有子弹……」萧露芩看了一眼宿悠祤,他的脸色发白,状况很差。
    萧露芩用酒精稍微擦拭过伤口周围的血渍,在伤口尚未被血水遮掩之前,拿着镊子小心的探入伤口中。
    虽然宿悠祤昏倒而没有知觉,或许不会感觉到这股疼痛,但此刻,萧露芩寧可听见对方大声叫骂,也不愿见他在鬼门关前徘徊。
    萧露芩利用镊子夹住了子弹,用缓慢的速度将它从手臂中取出来。这个伤口本来没有那么严重,甚至不会度生命造成威胁。但这傢伙显然不懂的照顾自己,负伤弹琴的结果,就是让受伤的手臂变得越来越严重。
    萧露芩拿绷带帮对方把伤口盖住,避免宿悠祤在次失血过多。
    「宿悠祤……你到底发生了什么……」萧露芩心疼地看着宿悠祤,手轻轻地抚摸对方的头。
    说到底,宿悠祤给萧露芩的感觉比起爱人,似乎更加接近家人。她跟宿悠翔在一起的日子太过鲜明,以至于她始终放不下对方。这样的萧露芩,在宿悠祤身上找到了再多不过的「过去」。
    虽然宿悠祤和宿悠翔是截然不同的两人,但留着相同血液的他们,还是可以从对方身上找到一些共同之处。萧露芩就是因为这一点,逐渐爱上了宿悠祤这个人。但是在她的心里,她依旧执着于过往,执着于宿悠翔在世的过往……
    「宿悠祤……你不可以死……」萧露芩低下头,将额头贴着对方。「我不想要再看见你的死亡了。宿悠翔已经离我够远了,求求你。」
    萧露芩看着濒临死亡对方,却只能等待,就像面对宿悠翔的死一样。
    「宿悠祤在哪里?」宿家的家医赶了过来,匆忙地喊道。
    「这里!」萧露芩举起手大喊道,让对方可以更快知道他们的位置。
    「小少爷这是怎么了……」家医担忧地看着宿悠祤,确认他的生命跡象。
    虽然事业已然确认要由宿悠祤接管,但大家医时还时改不掉称呼。
    「得赶进送进医院输血才行……」家医指挥着其他护理师搬运宿悠祤,自己留下来和萧露芩报告伤患的情况。
    「还好您通知得快,优先处理也做的不错,输完血后应该就能稳定下来了。」家医一边说着,似乎松了一口气。「不过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还不清楚……这件事我会亲自调查……」萧露芩沉下脸,看着地面上的弹痕。
    「我很遗憾,才刚进行完婚礼就发生这样的事,您一定很难过吧?」家医低头致意。他是宿家用了许久的家医,以往他们都会不断更换,理由千奇百怪,只有这位医生一直沿用至今,萧露芩相信他一定可以把宿悠祤医好。
    「不,我才是。」萧露芩摇摇头。「平时照顾岳父一定很辛苦吧,又给您添了这多麻烦,真是抱歉……」
    「那么……您要一起上救护车吗?他们已经安置好少爷了。」家医关心的问道。
    「不了。我等等过去。」萧露芩摇摇头,看着这里荒凉的景象。「我想再待一会儿。这发生的太突然了,我有点……跟不上。」
    「我明白了。有最新消息都会通知您和老爷。」家医点点头,随后转身离开。
    萧露芩捡起宿悠祤的耳环,将它放在手中握紧。耳环的稜角扎进手心,疼痛感不断涌出,却无法抑止萧露芩的愤怒。
    「到底是谁?」萧露芩整理着脑中的资讯。「大家没理由来这边呀?他们怎么知道宿悠祤的位置……」
    萧露芩左思右想,又是想不出个所以然。在她打算离开之前,萧露芩忽然想起些什么。
    「林緹茵呢?」思及此,萧露芩似乎明白宿悠祤为何做到这种程度了。
    伴随着一股刺鼻的醋意,萧露芩更担心宿悠祤和林緹茵的状况。她必须在见宿悠祤之前找到更多线索,这样才不会让对方太焦急。
    「林緹茵……你到底是怎么样的人呢?」萧露芩开始搜查附近,看有没有可以用的线索。「虽然宿悠祤让你亲口说……」
    ???
    宿悠祤觉得浑身虚弱,动不了任何一根手指。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儿时体弱多病的他时常有这样飘忽的感觉。但这次似乎有点不同。
    「我在哪?萧露芩来了吗?」宿悠祤觉得全身轻飘飘的,彷彿没有重量的灵魂,已经飘在空中。要不是眼皮重地打不开,宿悠祤真以为自己死了。
    嗶……嗶……
    那个声音规律地响着,意识矇矓的宿悠祤只觉得自己一直处于半梦半醒间,时而醒来、时而睡着。
    「状况稳定了吗?」
    「是的,应该待会儿就能清醒了。」
    种种声音徘徊四周,却没有听见真正熟悉的声音。
    「哥呢?萧露芩呢?小茵……?」宿悠祤虚弱得睁不开眼睛确认。他一直处在嗜睡的阶段,但他很怕睡下去就再也醒不来了。
    「转到病房内吧。」
    宿悠祤觉得身体凉颼颼的,很不自在。他的听觉已经恢復了,可以清楚的听见大家说的话,但是意识还不够清楚,有些话他来不及整理,就接着下一句。
    「家属吗?」
    「我……对,是。」宿悠祤等了好久,终于听见孰悉的声音,是萧露芩。
    「病人现在还没有清醒,不过意识应该正在慢慢恢復,可以和他说话和轻微的肢体接触。」
    「谢谢。」萧露芩和平常一样礼貌地说。
    「不会。」
    宿悠祤听见椅子拉开的声音,随后是坐下的闷声。他感觉到麻木的双手被温暖的东西给罩住,自己冰冷的手也逐渐温暖起来。
    这使宿悠祤想起自己生病时的事。宿悠祤本身没有什么疾病,就是免疫系统弱了点,一点流行感冒就会让他性命垂危。他仍然记得,每次那种情况发生,宿悠翔就会彻夜照顾他,一直在他旁边念着故事给自己听。
    不过,自从萧露芩成为宿悠翔的女朋友后,就不只是宿悠翔会照顾他了。
    白天的时候总是宿悠翔待在家里照顾他,这时的萧露芩必须出门去做两人份的工作,等到回来后,萧露芩会先去小睡一会儿,半夜再来和宿悠翔交班。
    他们俩照顾人的方式很不一样。宿悠翔会一直不断的说些什么,让对方知道自己就在身边,一直陪着自己。而萧露芩则是安安静静的坐着,和宿悠祤一样,不去做任何事,只是用自己的双手,紧紧握着对方。
    宿悠祤很怀念那段时光,即使两人再忙,也不会让他孤单一个人。他忽然觉得现在的自己也挺幸福的,身边平时有小茵的陪伴,伤重的自己还有萧露芩照顾,现在的他终于不用像童年时的自己,只能和空气说话、和自己对白。那种孤单的感觉,他已经承受不住了。也是因为这样,他才喜欢抓住别人的把柄,让他们对自己唯命是从。
    「宿悠祤……」萧露芩说了话,宿悠祤虽然不能回答,但依旧认真的听着。
    萧露芩放开了其中一隻手,让宿悠祤有点焦虑。但下一刻,那隻温暖的手落在他的脸颊,温柔的安抚着自己。
    「我想过很多……也明白了你对林緹茵的感情。对于这件事情,我很抱歉。」萧露芩的一言一语宿悠祤都听在耳里,她依然像以前一样温柔而理智。
    宿悠祤心里很清楚这不是她的问题。他知道萧露芩总喜欢把一些莫须有的罪名加诸在自己身上,所以才会活的这么疲惫。当初宿悠翔的死,就让萧露芩整整愧疚了一年多,相信即便到了现在,凡是想起对方的脸,她就会感到悔恨吧?
    「悠祤……曾有很多人觉得你很无理取闹,但我知道不是的。」萧露芩的声音听起来很哀伤,宿悠祤完全明白她又要将错误推再自己身上了,就跟自己预料的一样。「要是知道你当初有多孤单,我和悠翔就不会丢下你一个了,事情也不会变成这样,对吧?」
    「萧、露芩……」宿悠祤开口说话,同时将眼睛睁开。「我原本……想休息一下……但是你一直吵……」
    「对不起……」睁开眼睛的宿悠祤终于看见对方的模样。泪水无力的垂在她的脸庞,眼眶和鼻子都被哭红了。
    「而且……我才刚醒……就看到你那么丑……」宿悠祤用力勾起微笑,看着和以前一模一样的萧露芩,那如同「姊姊」一般的存在。
    「你才丑,整张脸都白色的,我还以为你死了。」被看见自己的哭容,萧露芩用一隻手臂摀着脸,另一手依旧紧紧握着对方的手。
    「欸……」宿悠祤很疲倦,但有非说不可的话。「你不要把一些奇怪的事揽在自己身上,你明知道不是的。」
    「我没……」萧露芩想反驳,但却被宿悠祤打断。
    「你唯一需要反悔的,是你害我又要再说一遍……这不是你的问题。你要是有一点我的无耻就好了。」宿悠祤笑了笑,状况似乎好转许多。
    「好吧,你说的算。」萧露芩擦乾眼泪,另一手也收了回去。
    「没人要你放开手。」宿悠祤盯着自己的手掌看,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
    萧露芩见状乾笑几声,将手握了回去。这样的对话不是没有出现过,以前只要萧露芩起身想喝口水,宿悠祤便会无理取闹。
    「你知道吗?这次的犯人是反抗军。」宿悠祤握着萧露芩的手,忽然觉得现在的自己彷彿回到孩提时代。年幼的自宿悠祤大病初癒,还不能下床,只好拉着周围的人和他讨论游戏攻略。
    「我有看见不属于我们的子弹。」萧露芩点点头。她在现场发现了反抗军型号的子弹,当下就知道大概发生什么事。
    「他们把小茵带走了。」宿悠祤愤愤地说。「那群死无赖……不断把我身边的人带走!」
    「你打算怎么做?」萧露芩非常清楚宿悠祤的个性。虽然这傢伙脾气很差,但单纯是一个有仇报仇,有恩报恩的人。只是大家把他想得太过复杂。
    「我要去灭了他们,赶尽杀绝。」宿悠祤垂下眼眸,冷冷地看着萧露芩。「你会帮我的吧?」
    即便知道宿悠祤不是在生自己的气,但那叫人害怕的怒火仍然縈绕着她。宿悠祤将自己的手抓得很紧,萧露芩知道他肯定很害怕,对于失去周围的人。
    「当然会……现在的你,就是我的全部。」萧露芩看着对方,也同样握住宿悠祤的手。
    ???
    雨水滴答作响,林緹茵坐在石椅上,看着雨点落下。
    「你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吗?」叫做林研晨的女人不断问她相同的问题。
    「小茵没有想不起来。我不认识你。」林緹茵缩在墙角,身体不断颤抖着。她不喜欢对方咄咄逼人的模样,明明已经把话说得清清楚楚,但对方却不肯相信她,不断等待她所期望的回应。
    在这样的反覆问答下,那个人终于走了。只是她把门锁了起来,林緹茵不能离开。虽然独自一人的林緹茵也无法做些什么。她知道自己不能杀了那个人,这样自己也会身处危险之中,毕竟林緹茵并不了解这群人。
    「这里是哪里呢?悠祤在哪里呢?」林緹茵望着窗外,把手中的外套抓得更紧一些。这是她如今唯一的镇定剂,要不是有这件大衣的陪伴,她肯定会受不了。
    「嗨~你要吃东西吗?」之前帮助过自己的那名男子叩了叩门,探头进来问道。林緹茵本来抱着戒心,却意外地相信这位帮助过自己的人。
    「嗯!小茵饿了!」林緹茵立刻转过头,身体微微前倾。「我要、要荷包蛋!还有……」
    「这里没有这么多东西的。」黥敛鸣苦笑道。虽然知道对方单纯而不明事理,但要求革命军给予那些稀有食材,未免太过可爱。
    「咦?」林緹茵歪过头,不解的发出惊叹声。「为什么呢?悠祤说……早餐要好好吃。」
    「哈哈,我会尽量给你多一点的。」黥敛鸣笑了笑,关上门之前又说。「你要乖乖等我唷~」
    「嗯!」林緹茵大力点头,乖巧的坐在椅子上等候。这几小时下来,她不断想着相同的问题。「悠祤什么时候来接小茵呢?」
    她必须一直想着同样的问题,才不会陷入恐惧得轮回中。林緹茵不敢去想,宿悠祤究竟会不会来找她,会不会救她……还是跟萧露芩两人生活在一起,把自己当作回忆中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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