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在衣柜里的元仲闻在鼻涕眼泪中晕乎乎睡过去,外头的嘶喊打杀与衣柜不在同个世界,柜子里头是安全逼仄的世外桃源。
    不知睡了多久,外面的尖叫奔跑已暂停多时,元仲闻眼皮前闪出道刺眼的白光。一双狠毒的大手将他从柜子里拽出来,摔在地上。元仲闻瞬间清醒过来,抱着脑袋哭喊。
    “居然还有人!”大手的主人是个大眼长发男,穿着一身老旧迷彩服,“你是什么人?怎么躲柜子里?”
    “呃呃,求求你,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元仲闻嗓子哭哑了,只能嘶着声音哀求。
    长发男抓着元仲闻的头发,把脑袋从他的臂弯里揪起,说:“小孩子?你是谁的孩子?”
    “我不杀你,你给我说实话!”长发男吼他,“不说明白看我怎么教训你!”
    “呃,我是我是林林修也的儿子,呜呜呜”
    “妈的,你怎么没死?”长发男朝地上吐了口口水,骂道,“真是命大!狗崽子!”
    他忽然想到什么,猛地拎起元仲闻,推搡他下楼到玩具房里,把他狠狠往前推,说:“那这两个人是谁?”
    元仲闻面前是死掉的吴飞和弟弟,他们的尸体还没变质发臭,房中一阵浓烈的血腥味飘进他的鼻腔。
    “是保姆儿子和和弟弟。”元仲闻低头不敢看尸体,胃里翻江倒海。
    “呕!”一天没吃饭,元仲闻呕出的大多是酸水。
    长发男人对此情景毫不惊讶,他神情凝重地思索:“你是林修也的儿子?大儿子?”
    元仲闻没回答,趴在地上呜呜地哭。
    “那帮废物连人都认错了,真是一群猪头,蠢的妈不认!你能活下来实属命大,看样子你也只有改头换面才能活下去。”长发男说。
    长发男见不惯他哭哭啼啼的模样,粗鲁地把元仲闻拎起,问道:“臭小子,想活下去吗?”
    “哼哼,想活下去这种场面你以后要天天见的,懂吗?别他妈哭了,听我说!”
    元仲闻稍微停止哭声,长发男才说:“我叫袁达业,碰上我算你运气好,我从不杀女人和小孩,所以我是来救你的。从今天起你不姓林,也不是什么富家公子。你叫元仲闻,伯仲的仲,新闻的闻,身份是路上流浪的小孩,被我撞见送进基地里。懂怎么说了?”
    “跟跟谁说?”
    “蠢猪,跟所有以后遇见你,问你的人说!”袁达业的口水喷到元仲闻脸上,又吓哭了他。
    袁达业继续说:“你到底想不想活下去?想不想给你父母报仇?”
    “可是,是谁杀了他们?”元仲闻颤抖着哽咽道,“爸爸妈妈都是好人从没欺负别人,怎么会被杀呢。”
    袁达业转了圈眼珠,说:“所以你要找到原因,找到仇人,然后为他们报仇。明白吗?”
    “你叫什么?”
    “林元,什么?”
    “蠢猪,元仲闻,跟我念你的名字!”暴躁的袁达业一脚踹上元仲闻的膝盖,骂道,“仲!闻!你跟我去基地,你要当一名杀手,否则在这世上是活不下去的。”
    “我明白了。您能不能告诉我到底是谁杀了我父母?您肯定知道,不然不会来救我对不对?”元仲闻不敢再哭,蹲下来抱住膝盖。
    “我可不知道,”袁达业咳嗽几声掩盖自己的慌张,说,“你到底跟不跟我来?不跟我来你就等死吧,我不是你父亲,无所谓你死不死的。”
    元仲闻回头瞄了眼吴飞和弟弟的尸体,明媚的阳光如圣光包裹两具弱小的尸身,眼泪模糊元仲闻的视线,他想到如果当时带弟弟和吴飞一起躲进阁楼,那么一切就会不同了,他们现在也可以被长发男拯救。
    是他的懦弱自私害死了吴飞和弟弟。袁达业像知道元仲闻心声似的,直戳他心窝子说:“这两小孩和你关系很好吧?一个好朋友,一个亲弟弟。”
    “那你怎么没带他们一起躲起来?是怕他们占你躲藏的空间?”生死的话如此轻巧从袁达业口中说出,带着戏谑讥讽,元仲闻更加感到羞耻。
    袁达业夸奖他道:“你很聪明嘛,多一个人就少一分生存的机会,所以现在你活下来了。”
    元仲闻站起来,反驳道:“才不是!我原本想下楼找他们的,可是我看见,妈妈被杀了!我好怕,好怕被杀掉,所以我不敢继续下来,我只敢往阁楼跑我不敢,我好害怕!”
    “恐惧是我们最大的敌人,你得学会克服。包括面对死亡的时候,你要想活下去,往后得把随时死亡当成常态,不要因为谁死了过度伤心,甚至轮到你自己时,面对死亡也不要感到恐惧。”
    袁达业抱头打了个哈欠,轻飘飘说:“反正你本来昨天就该死的,活下来纯属巧合。以后你死了不要怪别人,也不要怪老天,你还得感谢老天爷让你多活几年,明白?”
    按袁达业所阐述的道理来看,元仲闻已多活了十五年。跟袁达业离开别墅那天,他和师父一起烧光了家里所有的物品,元仲闻本想偷偷留张照片,袁达业发现后又狠狠踹上他的膝盖,骂道:“臭崽子,别惦记你死掉的家人啦,现在就想你亲爹妈以后有你受的!”
    看着鲜艳的照片在火焰里融化成乌黑泡沫,元仲闻扭捏地站在袁达业身边,不敢哭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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