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与教授发过几封邮件,但由于冉回舟距离毕业仍有段时间,时机尚早,对方对他的兴趣亦不甚浓厚,所以廖廖几句便结束。
    未曾想昨天刚与舒悦瑾提过此事,刚刚忽然收到那位教授发来的邮件,叫冉回舟再把履历和未来的研究规划发给他看看。
    本以为被彻底搁置的事再度拿起,时机巧合,冉回舟免不得想是舒悦瑾在其中起了点作用。
    以朱以珂对他的态度,八成是不会这样帮忙的——纯粹是她的缘故?
    与舒悦瑾的相处中,他自然能感觉到两人的条件有些许的不同,她轻描淡写提起的店铺和品牌,都是要普通人咬咬牙才能消费的地方。只是她从不挥霍,甚至可以说相当低调,才会放任“朱以珂的跟班”那种荒谬至极的传闻流传。
    她不在乎。
    每个人都怕被误解,人的一生好像有一半时间在做事,另一半时间在解释那些事。
    要有底气到一定份上,才能对此毫不理会。
    冉回舟问舒悦瑾:“导师的事,是你吗?”
    知道裴易徵办事的效率一直高,但没想到会高到这个份上。这才不过一宿就有答复,仿佛人家夜里都不睡觉似的。
    “是呀。”舒悦瑾回,“正好有认识的人,就说了一下。”
    大约凭她单独的能力是做不到的,冉回舟懂得少许人情世故,既然人家有意相助,在这方面总要知恩图报。
    “方便给我一个联系方式吗,我想当面表达一下感谢。”他说。
    可帮忙的人是裴易徵,舒悦瑾不太想他们见面,敷衍道:“举手之劳而已,你不用太往心里去,我会替你谢谢人家的。”
    想来别人也是看在舒悦瑾的面子上,兴许连他是人是鬼都不在乎,冉回舟便不再坚持。
    稍微默了片刻,冉回舟想起什么,再拿起手机。
    “这周三你有时间吗?”他记得她当天的课都在上午,下午大概是能挤出功夫来的。
    舒悦瑾却回:“没有诶。”
    “晚点也没有吗?”
    “应该没有吧,可能会太累了想休息,怎么了?”
    冉回舟将“我的生日”几个字从聊天框里删除:“不能推掉吗,你要去做什么?”
    “有个挺重要的事。”舒悦瑾说,“必须去,你想见面的话,周四可以呀。”
    她真不是在故意推辞。
    刚才妈妈给她同城加急邮寄了一封邀请函过来。一般在这年头还用得上纸质信件的,都是相当重要的场合。她以为是哪家结婚,没打算出席,拆开发现是马术俱乐部。
    传统的火漆印章封住了信件,图案是俱乐部专属的徽章和名字。
    中英双语的“舒悦瑾”用钢笔写在抬头处,诚邀她周三下午莅临。信封边缘有细碎的金箔装饰,随信附送的是张透明会员卡和纯金制成的俱乐部徽章挂坠,还有鉴定书,绝对的999足金。
    总的来说,牌面和诚意感满满。
    舒母说:“这是个邀请制会员俱乐部,不随便让人进的,里面的人都要验资,但这封是别人送你的,含金量你也清楚。去玩玩,认识认识人,以后实习找工作还是出国深造要推荐信都很用,知道吗?”
    她把话都说得这么明白,舒悦瑾若还耍性子就太不懂事了。
    “好的,我一定去。”她承诺。
    所以,相比随时可谈的恋爱,当然还是这边优先级更高。
    冉回舟没有再回话,兴许是忙去了。
    舒悦瑾放下手机。
    *
    上回骑马已经是初中的事情,九年义务制教育里还能掺和些寓教于乐的部分,进入高中后,任哪路神仙来都要卷入填鸭式教育的浪潮。
    虽不是说真就忙得一点闲暇时间都没有,但特意骑马的功夫肯定是不存在。
    技术不佳,舒悦瑾还有点怕到时候露怯。
    到地方发现是她杞人忧天了,说是马术俱乐部,但实际上就是个社交的媒介,好多会员生平头次摸马,也就少许几个有点经验,相比之下,舒悦瑾都算领先选手。
    俱乐部的整体氛围不错,年龄层分布跨度不小,有和她差不多岁数,有事业和家庭稳定的中年人,也有被父母一起带着来的孩子。
    除了几个约莫听说过名字的人,舒悦瑾大多都不相识,但是又基本都能聊上两句。
    刚开春,气候宜人,正是跑马的时候。
    大家相处得都挺融洽,遇到问题也互相帮衬着——倒不是说他们真的那么平易近人或者说友好,只不过是俱乐部已经给会员们做了一道筛选,所以没必要表现得拜高踩低,何况在熟识前,他们明里暗里地打探舒悦瑾的情况。
    正是活泼的年纪,极其抓眼的样貌,却不怎么有印象,引起许多好奇。
    舒悦瑾报了母亲的名字,那群人意味深长地“噢——”,之后就对她热络起来。
    好友列表一下扩展不少人,每个都看起来光鲜亮丽。
    社会的运行规则令舒悦瑾厌烦,但作为既得利益者,她又享受其中,没什么好抱怨的,更不会像某些人,还嚷嚷着让人看到“自己背后付出的努力”。
    如果努力真的有那么值得被关注的话,世界上的普通人就不会占大多数了。
    近来不是在勤于功课就是耽于男色,有个机会活动活动,出了点汗,舒悦瑾感觉全身的包袱都暂时卸下,轻松不少。散场后,她与一起训练的会员们道别,拒绝他们捎一程的邀请,独自喊了辆车。
    等待的时间打开手机,消息列表空空如也。
    她给冉回舟发了不少,他却一个都没回。
    “啧。”她有点不满,这男人怎么回事。
    习惯性地点掉朋友圈的红点,最新一条正好是冉回舟的室友发的:“祝舟哥生日快乐咯。”
    图片中蛋糕和水果摆了满桌,灯光不算亮,凭借桌上的亚克力展示牌,判断出是在KTV。
    照片里五个人,正是冉回舟与他的那些室友,其他人手舞足蹈地笑出残影,寿星本人依旧没有太大表情,正垂眸看着中央的数字蜡烛。
    睁着眼,没在许愿。
    啊——今天是他的生日啊?
    舒悦瑾猛地想起他那天的邀请。
    有点完蛋。
    就感觉他当时怎么吞吞吐吐的,也不讲清楚。
    不过大概讲了,舒悦瑾也不会为他推掉这次的活动。
    要是没散场,时间还来得及。
    她给冉回舟打个电话过去。
    不知是太过热闹没听到,还是故意拿乔不接,拨了三次都没动静。
    *
    “舟哥……你真不接啊?”
    旁边的人正拿着麦克风飙起高音,冉回舟看着手机屏幕上的通话邀请。他为了不打搅他们的兴致,开了静音,只有画面在跳动。
    中央那个圆形的头像和爱心图案正代表舒悦瑾。
    墙壁大的屏幕,将画面光影投到每个人身上,仿佛天然的氛围灯,冉回舟脸上也斑斑点点。他盯着邀请弹跳,熄灭,又亮起,再熄灭,重新亮起,坐在旁边的室友不禁问。
    冉回舟一言不发,只是盯着。
    室友便懂了:“也是,这女朋友当得,你生日记不住就算了,连庆祝都不给你庆祝。”
    “我没跟她说……”冉回舟本能地想解释,又立马噤声。
    他们明明在一起没多久就互相交换了生日,他还和交往纪念日一起都加到了手机的倒数日历里,作为女友,还是主动追求的一方,她没理由忘记。
    “是不是你太百依百顺了啊。”室友道,“有时候这么做反而会让对方忽视你哦,你得支棱起来啊,该生气就要生气,不要什么都憋在心里。舔狗不得house你知道吗?”
    最后一句话明显是联想到自己的感情经历,夹带私货。
    冉回舟又觉得他没到那份上,蹙眉想反驳,室友的手机亮了。
    平常没几个人找他聊天,这个时机很巧妙。
    果然是舒悦瑾:“冉回舟不接我电话,你们在哪?”
    “你看,这不就急了。”室友指屏幕,他倒没打算将舒悦瑾拒之门外,“咱先稳住,我把地址告诉她,OK?”
    猜到大概是刚才发的朋友圈让她看见,冉回舟放在腿上的手微微收紧,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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