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强忍着恶心,抬头一看,两只眼睛不由得睁大了一圈。
    你们猜,我看到了什么……
    好好好,我不讨打了,直接说吧。还记得我第一次跟邵百节、周海办案子吗?我们从电梯上面的武氏密咒一下子穿到了一个隧道,再从那个隧道走到了一个很宽敞的地下大厅。这次,我跟着伍安民他们跳过了隧道,直接跳到那个大厅了。
    我还记得在那个大厅的墙上有一些很奇怪的小土包,按钮一样的,其中有三个小土包一眼看过去好像有点儿排列成什么图形的意思?
    我现在又看到了那面墙,又看到那些土包。我终于知道那些土包在排什么了:青龙七宿。
    难怪我第一次在银江地图上看到那几个吊诡的地点,就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
    我确实见过啊!
    “这就吓得腿软了?”温静颐挺嫌弃地用眼角睨我。
    其实我真不是怕的,我是难受。我头还昏着,站不起来。
    郑晓云没说什么,一手将我扶起来。
    伍安民走到那面墙跟前,咬破手指。咬得真叫一个狠。我站在后头看到血刷地流下,完全不用挤。然后,他把手对着墙一扬。我看到每个土包上都沾了血珠。
    刹那间,我仿佛感觉到五脏六腑猛然一震。
    我不知道要怎么跟你们描述。以肉眼看去,大厅里没有一点变化。但是你要站在其中,你会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一种强烈的压迫和不安。
    我又觉得恶心了,可是空张了张嘴,什么都吐不出来,好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手一直在拧着我的胃。脑袋也一阵一阵地发晕,耳旁有很刺耳的电流声,仿佛依照某种频率一样时强时弱。
    在这种明明什么都没变,但身体特别诚实的诡异情况下,我也只有很怂地一把抓紧了郑晓云。郑晓云没理我,他连看都没看我一眼,但有一股很舒服的暖流从他的身上流进我的手心里,再顺着胳膊流到胸口,到心脏。
    内脏被拧着的感觉顿时消散了很多,我试着深深地喘了一口气。
    刚要轻松点儿,忽然背上一麻,我下意识地往温静颐那边一看,登时又把一口气抽了回去。果不其然,温静颐正挑着她那双冰冷的美目盯着我。
    我吞了口口水,欲盖弥彰地冲她咧嘴一笑。
    温静颐眼神更冷,调转头去。
    伍安民对刚才的一段插曲似乎没什么感觉,他正全神贯注地盯着那面墙,双手结起一个我完全看不懂,并且复杂得好像麻花一样的手势(正常人的手指绝bi玩不出来)。
    他在运气。
    好吧,我也不能肯定他是在运气,但我看得出来他挺费力的,眉头皱得死紧,结着某种手势的双手还在细微地颤抖。
    过了大约十几秒钟,我终于感觉到了物理性质上的振动。
    脚下,四面墙,头顶,包括周围的空气,全部都在振动。我眼前的景物全都因为过快的振动而变得模糊。
    之前,我还是只觉得内脏在振动,现在连我的每一根头发丝都在振动了。我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死死地抓住郑晓云的胳膊,又不时偷瞧温静颐。
    温静颐起先还跟郑晓云一样云淡风轻,渐渐地,眉头也皱起来。只有郑晓云,依然一根眉毛都没动。我感觉他不是装的,我的手一直抓着他的胳膊,能感觉到他的身体是真放松。
    又过了几秒钟,墙上的土包齐刷刷地放起红光,越来越耀眼,亮得我不得不用另一只手挡住眼睛。忽然,所有的红光由点到面,汇成一片,将整个大厅照得血红。
    所有人就好像泡在血水里似的,每个人的脸看起来都很诡异。
    我惊慌起来,仿佛鼻子里,嘴里都跟着渗出了血腥气。
    我估计那面墙应该要裂开了吧,或者有什么机关,让整面墙升上去,或者降下去……电视小说里不都这么安排?
    但是并不是。
    整面墙变得透明了,好像迅速地从土变成了水晶。满屋的红光也随即减弱,由面到点,最后依旧只剩下那七个土包闪着红光。我定睛一看,土包也不是土包了,而是七个红色的水晶包。
    水晶墙的那一头,是一个极为广阔的黑暗地带。
    我看来看去,也看不出个轮廓来,只觉得心里一阵一阵地发虚。脑子里不停地转着一个念头:这,这不会是要拿我献祭吧?
    你不能怪我没创意吧!
    电视小说里真地都是这么安排的啊!
    伍安民面色凝重,整个人从头到脚笼罩着一种神圣的使命感。他带头向那片黑暗走去。
    郑晓云和温静颐随后跟上。但郑晓云刚走一步便又停住了,因为我拉着他的胳膊不敢动。
    温静颐冷冰冰地瞪我:“还不走?”
    我咕嘟一声吞了口口水,就是迈不开腿。
    温静颐抬手就要来抓我,半道里被郑晓云先挡住。
    郑晓云:“急什么,已经是砧板上的肉了。”回头看着我,淡淡地笑着,但说出来的话实在不太像是安慰,“你就是跑又能跑到哪儿去?”
    我头皮越来越麻,咕嘟一声,又吞了一口口水。事到如今,我也确实无法可想。除了把宝押在郑晓云的身上,还能怎么办?
    想到这里,我只好抖抖缩缩地迈开腿,很勉强地跟郑晓云也慢慢地走入了那片黑暗。
    一走进去之后,就好像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我明明记得身后还有那七个水晶包在闪着红光,但现在竟然一丝光亮都看不到了。
    到处都是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别说伍安民、温静颐了,就连郑晓云我都看不见了。要不是我手里还抓着他的胳膊,我简直以为他又消失了。
    心脏在狂跳,呼吸也不由自主地变粗,但全身冒不出一滴汗。
    我感觉这一切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又更让我不安。
    我什么都看不到,可直觉告诉我,这个世界里蛰伏着很多很多的东西。我只能紧紧地抓住郑晓云的胳膊,使出全身的力气抓紧再抓紧。
    其实我都恨不得整个人扒到他身上去。不是我不想,是不能。我两条腿已经僵得跟木头一样了,实在跳不起来。
    如果这个时候,郑晓云突然抽走胳膊,那我真是……
    我还没想完,手里突然一空!
    惊得我整颗心咚地往下一沉,一口气差点儿没上来。
    郑晓云真地消失了。
    刚刚那一下,他不是抽走了胳膊,而是突然消失了。上一秒,我手里还抓着一个成年男性很结实的胳膊,下一秒就陡然变成了一团空气。
    这一下,我顿时惊出了一身的冷汗。我能感觉到鼻子上,嘴唇上都是湿漉漉的,还有点儿痒,是汗水在皮肤上缓缓流过。
    我喉咙里干得要命,想咽口口水都咽不动,也不敢大声,只能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大哥?”
    只比蚊子强了那么一点点儿吧?
    郑晓云那样的高手,该听到就绝对会听到了……当然,也包括其它一些很厉害的东西。
    我心头一悚。
    我终于想起来了,这似曾相识的感觉是怎么一回事。
    森罗鬼域。
    上次我被困在筒子楼里的时候,曾误入过一个森罗鬼域,跟我现在的感觉十分相似:这无边无际的黑暗,令人无所适从的安静,连一丝气味都没有。
    但这是不对的。
    一滴冷汗从额头滑到了我的眼睛里。
    我至少应该能闻到郑晓云的气味才对。在筒子楼的时候,我还能闻到地龙的气味呢。
    想起地龙,我心里不觉又升起一丝侥幸。
    也许这一次,地龙也能赶来救我呢?
    抱着这一点烛火一般的希望,我强行振奋起精神,有点儿抖地深呼吸了几次,一点一点地向前探出脚。
    我差不多是用两个脚尖慢慢地往前蹭,两只手在前面划来划去,但又不敢划得幅度太大,尽量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嗅觉上。
    不知道走了多久,我真地闻到一些气味了。
    那是一种我从来没有闻到过的气味。不臭,但也不香……可是,是一种非常强烈的气味。
    我不敢太用力地闻,攒着点儿气,浅浅地吸了两下。下一秒,脑袋不由得往后一让。
    好家伙!
    那股气味直接冲进了我的脑仁里,连脑门都有些发麻了。
    在我已有的生活经验里,这股子冲劲儿,大概只有风油精、芥末酱之类的东西可以比拟。当然,我清楚地知道,绝不是那些东西散发出来的味儿。
    因为那些东西是冰凉的冲劲儿,而这股气味却是灼烫的冲劲儿。
    我不禁一手按住脑门,皱着眉头忍耐。
    黑暗中,似乎有什么庞然大物在向我逼近。我没有听到声音,可是能感觉到那股气味越来越浓烈了。
    我紧张得动也不敢动,拼命地屏住呼吸,两只眼睛恨不得睁得有铜铃大。
    渐渐的,黑暗里隐约浮起两个红点。过一会儿,就会黑掉,然后再亮起,散发出很幽暗的红光。再过了一会儿,红点变大了,也变两了。可以看得出,两个红点之间有一定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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