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翎走出前门时,只来得及看见跑车咆哮而出的余影。
    守在外面的皇室保镖等着铁门重新合上,见他来,同时向他鞠躬,“殿下。”
    “他们去哪儿了。”
    两人摇头。
    难得看见罗屿丰那么慌张失态,说不好奇是不可能的,但这类情形周翎也习惯了。从小到大,一旦有事,他永远是被保护、被排除在外的那个旁观者。
    只是今天,他会继续留在这里等。
    毕竟,他今早过来确实是有事。问题是,这事是该告诉罗屿丰,还是陆泉好呢——从昨晚收到徐停云资料的那一刻起,他就开始兴致勃勃地思考这个问题。
    更准确地说,是从看见徐停云合租人名字的那一刻起。
    如果告诉罗屿丰,陆泉背着他和别的男生合租还关系匪浅,以他的高傲,都不用自己出手,两人的下场可想而知。如果是告诉陆泉…真好奇她会露出什么表情,她又会在罗屿丰和徐停云中选择哪一个呢?
    ——当然最好的是罗屿丰,这样他就能继续旅馆私会的角色扮演。否则,岂不是少了很多趣味。
    踩上黑色的鹅卵石,闲极无聊的周翎顺路走进左侧与小花园连成半圆的车库,打量起里面几辆色彩靓丽的跑车。无意间想起之前听沉毅飞说过,罗屿丰的跑车中,有几辆分属在契约律师名下。一旦行车出了事故,律师能第一时间得到通知并采取行动,又或者——方便替罪。
    瞧了瞧别人的,周翎挑剔地看向自己的黑色专车,正不快着,铁门外传来一阵噪声。
    “您、您们、呃,两位好,这是今天的快件,还请…签收。”
    在黑衣保镖面无表情地盯视下,快递员胆怯地停下电动车,试探着往门边的信箱里送。
    “给我吧。”隔着铁门上镂空的郁金香纹饰,周翎走过来。
    “是。”保镖这才接过,确认了收件人是罗屿丰,并上下仔细地捏了捏纸袋,才穿过铁门缝隙递过去。
    周翎接过,不无好奇地目送快递员跨上可爱小巧的电动车一溜烟开走。这才转身回客厅坐下,也学着捏了捏纸袋,感觉像是一迭硬纸片。
    靠进沙发,他又新奇地上下左右打量一番,注意到发件人处是匿名,好奇心顿时痒痒起来。
    万一和他们着急的事有关呢?要是因为他没拆开而耽误时机就不好了——周翎微微扬眉,从茶几下找出裁纸刀,迅速看一眼关闭的门,借口充分地裁开了封口。
    纸面光滑…摸上去像是照片,恶作剧的心跳正隐秘地加速,却又在拿出的瞬间飞快冻结。
    沙发上,精致无双的皇子定定垂着眼,红痣凝固,顽皮的笑意还藏在眉间。
    怪不得、好一会儿,他似乎才理解了现状,怪不得报社编排花边新闻时总要附上几张照片来刺激眼球——图片带来的冲击远比文字更直接、更生动。
    高清的照片里,路灯昏黄的光融融照亮陆泉无比放松的脸,她和高瘦的男孩一人拎着一只购物袋,并肩站在斑马线对面等绿灯。一个在看灯一个在看人,没有什么亲密举动,甚至不在交谈,只是无比寻常地共同经历着无数个平凡的日子,却让周翎顷刻间明白了什么叫作荒谬。
    企图从她身上寻求刺激的自己,才是天大的笑话。
    手指翻动,一张张看过去,他忽然笑起来,然后猛地甩回纸袋,起身就往外走。
    铁门再次移开,保镖提车过来正要护他上去,别墅前方的大路忽然驶出一辆白色轿车。
    保镖警惕了一瞬,又快速辨识出车牌号,放任轿车经过停进车库,转脸告知:“是钱医生的车。”
    罗屿丰的家庭医生,他来干什么?有人受伤了?周翎冷淡地转回眼,但又关他什么事。
    “殿下!”车堪堪停好,钱医生着急地夺门而下,快步过来,“殿下,请等一等。”
    “钱医生。”周翎不紧不慢地转身。
    “好久不见,殿下,”钱医生看了看皇室专车,显然有事相求,“您现在是有急事吗?”
    “倒也没有。”
    钱医生连忙庆幸地点点头,“我是接到二少爷的电话提前来准备。他还让我转告,如果您还在,希望能请您留下帮个忙。”
    “帮忙?”周翎挑眉,罗屿丰请他帮忙?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怪好笑的,“是谁受伤了吗。”
    “具体情况二少爷没有跟我详讲,只说紧急。他估计很快回来,到时候会向您解释。”
    “好,我知道了。”周翎微笑着,压制住内心开始泛滥的不屑无聊。他能帮什么忙,无非又是需要他的身份来震慑谁——
    见钱医生转身去开后备箱,他淡淡退开几步,让保镖重新倒车,“去帮一下钱医生。”
    “是。”
    另一个保镖拎着器材箱,跟着钱医生去到二楼就近的客房里。
    周翎则信步坐进旁边的沙发,穷极无聊地看着钱医生麻利地戴上手套,检查床单枕套的清洁度,在床边设立输液的立架,摆开医疗箱确认工具。
    他看了眼无事可做的保镖,“你下去吧。”
    “是。”
    能让罗屿丰那么慌张,难不成是沉毅飞跟人打架出事,把什么不得了的人物打了个半死?要么是他被人打了个半死?记得他以前在球场上发飙敲断人的手,好像多亏有罗家的干预才平息了事态。杨兆出事也是…这样一想,罗家还真是一手遮天,无处不在——周翎正懒洋洋地分析着,楼下终于传来纷乱的脚步声。
    医生起身静候到床尾,周翎想了想,还是走出房门表示一下。
    安静许久的别墅,突然就热闹起来。
    “李宿夕你先别给我打电话了!人已经没事了!之后我再跟你解释!我今天会超忙!”
    杨兆烦躁的声音从楼下传来,一连串咚咚的沉重脚步声才快速接近,罗屿丰横抱着女孩的画面,已经猝不及防地闯进周翎的视野。
    纤细的手臂无知无觉地晃荡,腕间的伤痕猩红刺目。
    他毫无准备地呼吸一提,却久久不能落下。意识猛然倾泻覆盖知觉——耳边瞬间炸响出无数凌乱的噪声,汹涌地将他的一切感官淹没!烟味…水汽、纠结的湿发……夹杂在浓重粘稠的血腥味里,争先恐后地在大脑深处交织构筑成像,快要彻底摧毁他的心——有谁在胸膛里崩溃哭嚎、黑伞撑开,冰凉的雨水竟也变得可怖——
    “喂、周翎、周翎!你还好吗、”杨兆担忧地注意到定在原地的周翎,刚想说什么,手机又发出激烈的响声,只好走到别处接通。
    好一会儿,周翎才像被腐蚀的机器般,按上墙面支撑着自己缓缓走进客房。
    客房内,罗屿丰已经将昏迷的陆泉放上床。钱医生迅速为她检查,并打开仪器,进行抽血测验。
    终于得以喘息的罗屿丰坐在床的另一边,胸膛快速起伏,沉默地俯身深深注视着陆泉失去意识的脸。耳里心跳如擂鼓,他面上却丝毫不显,手掌抚上她的头顶,拇指轻轻摩挲她温热的额头。
    仪器发出滴滴的响声,钱医生看到结果松了口气,“只是一般的迷药,有大量安眠的成分。等她自然醒来是最好,对身体伤害小。”
    “但身体素质因人而异,我担心昏迷的时间太长,最好给她挂一瓶葡萄糖补充营养。”
    “好,麻烦你了。”罗屿丰垂眼看着陆泉没什么血色的嘴唇,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钱医生立即开始准备,小心握起女孩手腕时,继续补充道:“最严重的应该是手腕的淤伤,即使涂了药,估计也要六七天才能完全消失。”
    罗屿丰的呼吸渐渐平稳了些,闻言点点头,手指始终松松地圈在她手腕上方。
    “陆泉、她怎么了…”
    在墙边静立良久的周翎哑哑地问出声,脸色刷白,只有一双玻璃球似的黑眼珠,空茫茫地盯着女孩手腕上惨烈的血痕。
    罗屿丰转脸看他,并不开口,冷厉的眼睛似在慎重地审视、估量着什么。
    客房一时陷入安静,一旁的钱医生挂好吊瓶扎完针、关掉仪器,却莫名还能听到细微的嗡鸣声,他暗自奇怪了好一会儿,才突然发现是罗屿丰口袋里的手机,一直在疯狂震动!
    “罗屿丰,”这时,杨兆捏着手机严肃地探身进来,“刘律师和方律师到了。”
    “好,让他们进旁边的接待室,我马上来。”罗屿丰关掉手机,迅速决断,看向周翎,语气近乎命令:“周翎,你留在这里陪她。”
    “我…”
    “向我保证!”他陡然提高声音。
    “……好。”
    门外很快响起一阵脚步,罗屿丰不能再拖了,最后看一眼昏迷的陆泉,松开她的手起身出去,“钱医生,接下来交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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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意间把林松潜的铁玫瑰和罗屿丰的纯白别墅对比成了“白玫瑰和红玫瑰”诶,才意识到,好神奇~
    郁金香因为其高大直立的姿态,常被视为高傲的象征。代表自尊和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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