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做旁人,怕是早已心神震荡,感动不已。
    薛南枝却蓦地笑起来。
    他脸上的笑容弧度越扩越大,越来越张扬,将清俊的眉眼都割出几许癫狂。
    笑声在屋子中回荡,清朗朗,久不息。
    你手中的册子被他取走,他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至极的东西,翻动着册子,簌簌声中,他的笑声越发肆意。
    这与你预想中的反应不一样。
    你强撑着继续,起身想要夺回那册子,苍白的面容上是一览无余的慌意与茫然,“少爷……”
    你瞧着这么害怕与困惑,像是一只刚出生就被父母赶出巢穴的幼鸟。
    薛南枝后退了一步,不让你将册子拿走,他已经翻完了,现在册子又回到了第一页,明晃晃写着——【薛大少爷的喜恶】。
    真是生怕别人不知晓这是什么东西。
    薛南枝又想笑了。
    他微微弯腰,身子俯低,近乎平视着你,脸上又挂起了平日温良的笑,对你晃着手上的册子,“你做过多少本这样的册子?”
    你垂下眼,下唇抖动着,声音不稳,“奴、奴听不懂公子的话……”
    你的脸色似乎更白了,偏头轻咳着,病气从眉宇窜出,肩颈细薄,让人舍不得说重话。
    你的声音也细细的,眼尾晕红,“这册子少爷方才看过,都是奴一字一句记下来的……就这一本……少爷为何要冤枉奴……”
    冤枉?
    薛南枝的视线钉在你的侧脸上。
    你根本不敢与他对视。
    薛南枝眼里冒出星星点点的笑意,意味不明,“那我换个说法,你为多少人做过这样的册子?”
    他捕捉到了你瞬间的惊慌,那张柔弱的面具在那瞬间龟裂,但是很快,你又反应过来,眼泪啪啪哒哒地流下,一脸茫然,“奴真的不知少爷在说什么……奴只为少爷做过这样的册子……今日若不是被少爷看见,少爷还不会这册子的存在,少爷为何要这样挖苦奴?”
    薛南枝笑着,你哭着。
    你哭得双颊涨红,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可你的唇色发白,那是惊惧到极致的象征。
    薛南枝捏住你的下巴,抬起你的脸,慢慢为你擦着泪。
    他语调慢悠悠,说出的话让你脑袋空白一片。
    “这是挖苦?这不是事实吗?你做过多少本册子,为多少人做过册子,我都知道,甚至有记载,你要看看吗?”
    他哼笑着,没有告诉你,早在那晚对你感到好奇开始,就派人调查了你的过往。
    在一开始,你在他眼中不过是薛老夫人不知在外面哪里带回来的人,一个无足轻重的存在。
    即便是对你有些兴趣,也不过是将你当成逗趣的玩意儿,像那只薛老夫人养在身边的白猫。
    直到对你感到好奇,查探你的过往——
    身世凄惨,若非有着一张让人侧目的脸,怕是早已不知死在街上的哪个角落。
    可这样一张脸,若是没有强大权势的保护,落得的下场也并不好看。
    好在你已经习惯用着这副皮囊,做尽让人怜爱的事,为自己讨得一星半点的喘息。
    像这样记载着旁人喜好的册子就是你的手段之一,若他心肠再软些,再天真些,怕只要看到你的泪眼,见着你捧着那本花了无数心思的册子,一颗心都要丢在你身上。
    他甚至疑心今夜你受惊发烧也是手段之一。
    你未料到自己做过的事如此轻易地被他点出,或许还有更多的,他没有说出的,你做过的,他都知道。
    你像是被人硬生生拽到了日光下,眼中发涩,舌尖泛苦。
    薛南枝无意为难你,他只是觉着自己对你的兴趣越发浓了些。
    可你不知想了什么,跪坐在床上,双臂缠上了他的腰,整个人贴了上来。
    你的侧脸靠在他的胸膛,身子软得不可思议,眼泪打湿他的衣襟。
    薛南枝听见从你口中呜咽吐出的混乱爱语,你的呼吸洒下来,哭腔明显,“少爷……少爷。”
    “奴没有……奴是少爷的侍妾,奴只为少爷做这种册子……”
    他身形颀长高大,腰身被你紧紧环着,立于床前,若一株不倒绿松,是你唯一的、强大的依靠。
    有青筋从他的冷白脖颈间凸起,他眼珠寂黑,笑意浅浅,手从你的腰臀处滑过,那处曲线曼妙,让人留恋。
    可他的手没有停留,顺着你发颤的脊背上移。
    你呜咽着,越发贴近他,抬起脸,胡乱的吻印在他的下颌。
    薛南枝低下头,如你所愿回应了你的吻,一下靠近一下分离,漫不经心。你的唇慢慢变成了淡粉色。
    泪水打湿了你的眼睫,你抬眼看他,眼里是信赖与爱意。
    几分真几分假呢。
    你孱弱若那无依菟丝花。
    依靠着上位者的垂怜生存。
    薛南枝的胸腔中充斥着陌生的情绪,或许是疼惜,又或许是别的什么。
    *
    又一日休沐,薛南枝的好友孟家的小少爷邀他乘船同游。
    一起的还有几个同僚。
    孟家小少爷与薛南枝最为要好,前段时间成了婚,引得孟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跟自己的死对头薛老夫人吹嘘,才让薛老夫人动了往薛南枝院中塞人的心思。
    孟小少爷成婚后,日子过得滋润,好一段时间都不见人影,一下朝就往自己府里跑,今日这一同游,不少同僚灌了他不少酒。
    都被他以着“夫人不喜他饮酒”推脱了。
    几个同僚面面相觑,都笑他没个男子威风。
    孟小少爷笑了笑,扬着头得意道,“等你们有了夫人就知道了。”
    话毕,他看向自己的好友,却发现薛南枝不知在想什么,瞳孔失焦,走着神。
    待下了船,在街上走着的时候,孟小少爷想起自己夫人的交代,脚尖转向京中最大的胭脂铺。
    其他几个同僚对这些女子用的东西没什么兴趣,告了辞。唯有薛南枝跟着孟小少爷一起走近那胭脂铺。
    孟小少爷买完自己夫人交代的东西才发现薛南枝,他惊奇开口,“南枝?”
    他抬头看了一眼四周,“你来这买东西?”
    这可是胭脂铺,来往都是女子,他们两人男子杵在里面已经足够显眼,他是为自己夫人买东西的,薛南枝进来做什么?
    薛南枝注意力不在他身上,店中的小二正为他介绍着如今京中正流行的一款胭脂。许是因为薛南枝是一个生客,行为举止又不似个普通人,店小二推荐的都是店中顶顶贵的。
    孟家小少爷挤进去,笑容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你也要买胭脂?你要给谁买?”
    薛南枝眸光微动,声音淡淡,“不关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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