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和舒志萱坐在地检署法医室附近的座位等待解剖结果出炉,因为已经很晚了,气温骤降,舒志萱将自己的大衣披在上官的身上,再拿着热饮要给她暖身子,她红着眼睛抬头看舒志萱,轻声道谢,双手握住手中的热饮,将头再次压低,似乎是又陷入沉思,又或者陷入不为外人道的悲伤之中。
    舒志萱看了很不捨,同时却又很生气,他们在医院看过所有监视设备,就这么刚好,上官苮死前一小时所有监视设备都故障,看不到什么东西就算了,就连访谈记录也没有访客,巡房记录正常,只是当天值班的护理师在事后突然请了长假,她可是最后见到上官苮的人,他想要跟院方取得相关联系资料却被以个人隐私为由拒绝。
    看来这个真兇是有备而来,而且有权有势,才能瞒天过海,他想那个王主任恐怕早就被收买,说谎才会脸不红气不喘的,现在就看宋法医能不能证实他的猜测了,宋法医是正义凛然的良心法医,她一定会替枉死的上官苮说话。
    「上官,仙女阿姨她……她怎么会?」汉斯跌跌撞撞地跑到上官和舒志萱面前,不敢相信上官苮突然过世的事,而沐羽跟在他后面,显然是她带来的。
    上官很讶异沐羽会带汉斯过来,她想说什么时便闻到一个味道,激起她压抑许久的情绪,她愤而起身推开迎上前来关心的汉斯:「你有没有良心?阿姨她虽然嫌弃过你,可她也只是嘴上说说而已,你要她教你演奏,她也花时间教你,她也和说我过你虽然漫不经心的,可是认真起来也是满不错的,她很高兴在她生命最后可以收你当弟子,结果你在干什么?喝酒!你不喝酒你会死吗?阿姨她死了,你还有心情喝酒?怎样?阿姨死了你很开心是不是?你真是狗改不了吃屎,是不是边喝酒边玩女人?你怎么可以这么可恶?」她边说边用双手不停地捶着一脸错愕的汉斯,说到最后突然哭起来,似乎是情绪获得了释放。
    汉斯面对上官没来由的责怪虽然很不开心,但他也能体谅是因为上官太过伤心,他想要安慰上官,所以他伸手抓住上官的手臂,想要把对方抱进怀里,却回想起上官为了拒绝他而打他巴掌的往事,他变得犹豫起来,直到一旁的舒志萱和沐羽介入,分开他们两人,他看着上官被沐羽抱住安慰,上官哭得撕心裂肺就觉得心痛,他默默无语地走到一旁,冷眼看着那三人,独自思索事情。
    舒志萱看到葬仪社人员带着法师经过时留意到法师手上轻捻的佛珠,再想到上官苮脖子上奇怪的痕跡,以及不久之前宙斯製药老闆由贵宙斯到警局为自己喊冤时也是手里拿着一串佛珠,他想该不会真兇是拿着佛珠勒死上官苮?
    这个猜测让他觉得恶寒,佛珠其实谐音弗诛,意为不要诛杀生命之意,而且医院向来被视为救生和护生的神圣场所,结果现在居然有人胆敢在医院用佛珠杀人灭口?真是令人发指的病态人格犯罪者,他忍不住握紧拳头,想不通是谁会用这么兇残的手段对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上官苮只是生活单纯的音乐家啊!虽然身患重症,可是她也乐观的在接受治疗,甚至用她那富有魔力的音乐去治癒和她一样饱受病痛折磨的患者,带给他们勇气和力量继续坚持下去,如此心地善良又聪明早慧的音乐家为什么要遭受这种命运?他觉得上天真的很不公平,小燏一家都是好人,可是好人却不被保佑,现在独留小燏一个人,小燏该怎么办才好?小燏之前好不容易稳定的精神疾病会不会又发作?
    夜越来越深,上官靠在舒志萱的臂膀稍作休息,沐羽则靠在上官的身边,也在闭目养神,只有汉斯,酒醒之后就一直站在离他们有点距离的地方守候。
    舒志萱看着汉斯的眼神变得复杂,他不知道自己当初赌着一口气和怜奈合作是对还是不对,虽然目的看似达成了,小燏渐渐忘了失踪的由贵,可是她对和由贵长得一模一样的汉斯似乎不太一样,他不太确定是不是爱情,可是小燏见到汉斯时的那种近乎失控的情绪发洩还是头一次出现,如果小燏喜欢上汉斯,等于一切又回到原点,到时候他要怎么告诉小燏真相?说他和她的情敌私下联手设计她,想让她忘记脚踏两条船的负心汉?小燏会恨他吗?
    不论是哪个,其实都在告诉他,小燏永远不会爱上他,这个推论让他忍不住叹气,身旁的上官也因他的动作而稍微移动有些僵硬的身子,只是看来还没醒,他才松了一口气。
    法医室的门终于被人推开,走出来一位身穿白袍,身段婀娜多姿却看似有些不修边幅的漂亮女人,她及腰的黑色长发被几个顏色鲜艳的鯊鱼夹随意夹在头上,还有几缕发丝掉落在戴着鑽石耳针的耳边,一手插在大口袋里,一手拿着纸杯,边迈着一双大长腿边打呵欠地走到舒志萱面前,身后跟着穿着白袍却戴着黑色大粗框眼镜,绑了两条粗辫,身材较为短小的年轻女性。
    那女人对着身旁疑似助理的女人摆动几下她的头,助理便将手里的报告递给舒志萱,女人这才用她独特的菸酒嗓开口说话:「脆笛酥,你的猜测是对的,记得啊,你欠我一顿吃到饱……」说着就将助理往自己身边拉,再伸手戳了戳对方饱含胶原蛋白质的脸蛋笑着:「我的助理也很辛苦,所以你这次要多花一点喔!我对吃的是不怎么挑剔啦!但我这个助理嘴巴很刁,麻烦你挑一下有米其林的餐厅吧!」助理突然红着脸推开女人,然后低着头,女人见状只是豪迈地仰头大笑。
    「没问题,只是你可以不要再叫我脆笛酥了吗?」舒志萱对这个从小跟到大的绰号很不以为然,他和宋慈法医曾是国小同班同学,宋慈年纪比较大,因为家里因素晚读,来到国小儼然就是老大姊的姿态,但不是大家都怕她,而是喜欢和她打成一片,因为她喜欢抱打不平,见不惯别人欺负弱小,即使面对老师也是直言不讳任何不公不义的做法,甚至能提出让人心悦诚服的论点,加上她天生有一双笑眼,可说是上至校长、老师,下至同学都十分受欢迎的人物。
    某天点心时间宋慈吃着乖乖,眼里瞟到他正在乖巧地吃着脆笛酥,就笑笑地对喊他:「脆笛酥!」他一脸莫名其妙,还以为宋慈想吃他的脆笛酥,就把脆笛酥递到宋慈面前,宋慈却笑笑地摸着他修剪整齐的瀏海说叫他小瓜呆太没创意了,刚好他姓舒,于是,脆笛酥这个绰号就跟着他直到国小毕业两人分开,他进入警校就读才与久别的宋慈重逢,宋慈看着他还是笑笑地喊他:「脆笛酥!」
    宋慈听后噙着笑意转身挥手:「我还是喜欢吃脆笛酥胜过乖乖。」然后把纸杯里最后一些红茶一饮而尽,再丢入旁边的资源回收桶里,助理跟在后面叨叨絮絮地不知道在说什么,宋慈就把多话的助理揽到身边,此刻已是晨光微熹。
    舒志萱拿到报告副本后想把奔波一天,已经累坏的上官和沐羽送回家休息,结果一行人才刚上车舒志萱就接到属下来电,「什么?住在上官阿姨隔壁房的患者在命案当天下午午睡时有听到上官阿姨大喊由贵宙斯?也听到上官阿姨病房传来奇怪的声音,他想关心便走出病房就看到有人从上官阿姨的病房走出来,他说他知道那个人是谁,因为曾经有过生意有往来,那个人就是上官阿姨口中的由贵宙斯,也是宙斯製药的老闆?然后呢?什么?病患做完笔录人就不见了?也没有回去医院,家属也不知道他去哪里,所以向警方报了失踪?好,我知道,待会我送完朋友回家之后我再过去,你辛苦了,再见!」
    舒志萱掛完电话以后便透过后照镜看到坐在后座的汉斯脸色惨白地喃喃自语,以及上官一脸疑惑地呢喃着由贵宙斯,而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将车子发动后向前缓慢滑行,载着他们离开已经被太阳照得发亮的地检署,那个象徵公义的政府机关。
    车子开到上官家门口,上官和后座的沐羽准备解开安全带要下车,舒志萱转过头来和上官说话:「小燏,先好好睡一觉,什么也别想,你太累了,睡起来以后先吃点东西,如果你想要瞭解案子的进度就打电话给我,我会过来接你,不要太勉强自己知道吗?」舒志萱伸手摸摸上官硬是挤出来的笑容很是心疼。
    「舒,你刚才在电话里说的由贵宙斯难道是我爸爸说的那个人?」上官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停住动作,然后拉住舒志萱的手问道,虽然当年秦养真是说由贵宙,但她想最后的斯字可能来不及说出口又或者是她少听了那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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