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永远遇不到好男人?为什么?」姐姐在街上大吼,我搀扶着已经醉倒的她,心里庆幸她刚说的是中文,没多少人听懂。
    我扛着姐姐走上玄关前的阶梯,然后把她放在楼梯最顶端靠墙,拿出备份钥匙转开门把。
    我先打开门旁的檯灯,然后循着微弱的光线将姐姐扛上床,再打开床边的檯灯,「为什么?为什么…」感觉到光线变化的姐姐突地喃喃自语,我看着满脸泪水鼻水的她,心疼得要命,却没办法帮她避开一次又一次的情伤。
    我躺在姐姐身边,双手环抱着她,姐姐浑身的酒臭味已淡去,常用的曇花精油香味浅浅入鼻,很熟悉,彷彿回到和她同房睡觉的时光。
    今晚稍早,还在办公室交代代办事项给秘书的我一看来电是姐姐,便立刻接起。
    「呜…墨尧…」姐姐哭着喊我的名字时,我就知道发生什么事,于是草草结束工作,飞奔到姐姐常去借酒浇愁的酒吧。
    「找皓言?她在厕所。」一见到熟识的酒保,他便点点头告诉我姐姐的去向。
    星期五,酒吧里挤满狂欢周末的人群,好不容易鑽到厕所,便听到一阵呕吐声,我对着门大喊:「姐姐?」
    一阵凌乱的开门声,由此可知姐姐醉的可重,姐姐一开门,便用她的醉眼看着我:「墨尧…墨尧生气了哈哈哈…」笑得花枝乱颤,这可不是平常的姐姐。
    「我没有生气,是担心你喝坏了身体…」我说,下一秒姐姐便扑倒在怀里,然后用手指头对了很久,才对到我的眉心,用力顶了一下:「皱的可深,别…别以为我醉了就看不到。」
    「好好好,我们回家,好吗?」一边说,我一边搀扶起姐姐往外头走,岂知姐姐大力扭动身体,企图挣脱我的搀扶。
    「谁…谁说要回去了?我还没喝够…」话还没说完,姐姐却摀住嘴表情痛苦,我连忙把她扶回厕所,对着马桶又是一阵吐。
    「现在,回家!」我顾不得她反对,请酒保叫了台计程车,打道回府。
    计程车的后座,姐姐靠在我的肩上,浓浓的酒臭味一股脑衝上来,我又皱起眉头。
    「墨尧…为什么他们都要背叛我?」姐姐的声音传来,我一愣,以为她已经睡着。
    「唉…」这句话每次只要她失恋,就会这么问我,一开始我还认真回答,最后却无话可回。
    「是我眼光太差吗?」我听出姐姐浓浓的鼻音,知道她又开始落泪,于是将手搂到她肩上:「嘿…是他们的错,他们不该拥有你同时拥有其他人。」
    「其他人『们』,这次的这个劈了两个,一个是律师、一个是医师,加我这位老师,全都被他耍的团团转…」姐姐略带自嘲的口吻说着。
    「你们怎么没发现?」我有些惊讶。
    「因为忙,见面时间少,反而给他空隙安排时间,天啊…半年,我状况已经算好的了…」姐姐紧抱着手上的包包,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一样,把包包里所有东西都掏出来。
    「你干吗?」我以为姐姐又开始发酒疯。
    姐姐掏空包包后,打开窗户将包包一扔。
    「这他送我的,妈的负心汉,你的东西我才不屑要!哈哈!哈哈哈哈!」姐姐先是爽快地大笑,慢慢地慢慢地,声音渐小…
    姐姐从车窗转过身,紧紧地抱着我:「啊!墨尧啊!为什么?我到底做错什么了?」
    我只能抱着她,什么也说不出口。
    姐姐规律的呼吸声告诉我她已沉沉睡去,反而是我睡不着,枕着姐姐头的手已经麻痺没有知觉,我轻轻抽开手,见姐姐没醒过来,便拿了杯水坐在那扇落地窗前,看着窗外。
    喝了口水,才想起还没打给方肇交代行踪,赶紧寄简讯跟他说,才刚发送,手机便响了。
    是燕离!
    我赶紧按下结束通话,深怕铃声吵醒姐姐,然后再回拨,才响一声燕离便接起:「你在哪?」
    「我在姐姐这。」我几乎是用气音说,话筒摆在嘴边。
    「怎么这么小声?她睡了?」燕离像是被我传染般也用气音说话,令我有些想笑。
    「睡了,今晚陪她。」
    「可以来陪我,反正你今天不会回家,对吗?」燕离调皮地说。
    「…我放心不下她,抱歉,改天补偿你?」我怕姐姐突然醒来找不到我,又做些傻事…
    「好,你答应我了!下次主厨你当。」燕离硬是加上要求,让我哭笑不得。
    「掰…」我掛上电话,才发现外头下起雨来,一股冷冽突然袭上身。
    我…不也正在做着伤害方肇、伤害燕离的事?
    看着还熟睡的姐姐,没有一次例外,一次次的劈腿都让她痛不欲生,几乎都要疗伤好一阵子才能再鼓起勇气去爱。
    当我批评姐姐那些负心汉,自己不也正做出和他们没两样的事?
    「你还爱他吗?」燕离曾在一次激情后,一边吻我,一边问。
    坦白说,我不知道,所以没回他。
    「我等你,等你做好决定。」燕离感觉到我的犹豫,于是贴心地不给我压力。
    「为什么,你是真心喜欢我?」我在黑暗中,抬头看着燕离的眼睛。
    「我说过,我不想你离开我,就算和她吵架我也不想。」燕离也用无比真诚的眼神回望。
    我不懂,真的不懂。
    「你不能理解吧…没关係,喜欢一个人,本来就无从解释起。」燕离倒是放得很开。
    「为什么,你能这么懂我?」我吃惊,怀疑燕离会读心术。
    燕离只是抚上我的脸、袭上我的唇,给了我一个最温暖、最动人的吻。「因为我和你是同一种人。」
    「什么样的人?」
    「爱自己甚过于爱别人的人。」
    燕离的这句话犹言在耳,真的是因为这样吗?我还是直望着姐姐熟睡的身影,看她翻了个侧身。外头的雨越来越大,我起身拿了沙发上的毯子裹在身上。
    和燕离上床,甚至一次又一次无可救药,他就像是毒品般让我想戒也戒不掉。每当我看着方肇,对我的百般呵护,我总是立刻下决心要切断与燕离的关係。
    但瓦解,却在一次又一次与燕离的碰面后。
    所以,真的如燕离说的,我爱自己,甚过于爱方肇?
    看着姐姐,方肇与他的影子逐渐重叠。
    突地方肇带着泪痕看我,那影像在脑海挥之不去,我心疼地几乎难受,快要无法呼吸。
    不,我爱方肇!
    于是,我下定决心,不能再和燕离这样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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