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夜保父生涯开始
    自动门一开,消毒水的味道伴随凉爽的空调便迎面而来,跟着出现的是昨天,不、十几个小时前听过的治疗师声音。
    「白先生您来总算来了。」
    急忙走到他面前,治疗师脸上有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疲惫的模样任谁都能看出来。
    不过是带一个五岁小孩,有这么累?
    「怎么了?」
    昨晚他把捡到的小男孩放在治疗中心就先离开了,到现在公会人员还没有找出这小孩是哪家的失踪人口吗?
    「没有,完全没有符合的资料。」
    说话的是治疗师旁边掛有公会人员证件的女性,年龄大约四十上下,慈祥的表情一看就知道是位对小孩非常有耐心的人。
    此刻她正烦恼的走来走去,说出口的话也像绕口令,完全缠成一团,别人都快要听不清了。
    「黑发黑眼的很多,但是长相都不符,勉强凑上成功的基因也不合。这样不行、真的不行,又不能乱塞……」
    「会不会是没报失踪的黑户?」
    就他所知,有些地方的人就算小孩失踪也不会去报警。一开始就没报户口了,当然就更不可能报失踪。
    「这类的我们也都有记录,可是没有就是没有──」
    夹在两个烦恼的大人之间,坐在病床上的小男孩,大而圆的黑眸直勾勾盯着白沐,从他出现在医院后就没移开过。
    「他不讲话,我们也无法从他的话中知道他到底从哪来、又为什么被白熊妖吞下,真的很难解决啊!」
    叹了口气,公会人员坐在来探视病人用的折叠椅上,试图哄小孩开口说话,「小弟弟,你从哪里来的?说说话嘛,你不想回家吗?」
    他还是不开口,从他被发现后完全没说过任何一句话,哪怕是一个字也没有,彻底发挥最高品质的静悄悄。
    「不用担心被爸妈骂喔,他们看到你回家一定很开心,所以说一下吧?好不好,嗯?」
    面对公会人员鍥而不捨的连番追问,小男孩稚气可爱的小脸上表情越来越冷,娇小的身躯相当紧绷,姿势就跟白沐发现他的时候一样蜷成一团。
    「看来他不愿意回答你的问题。」
    「我当然知道!问题是不能让他回不了家,他的家人一定在等着他回家啊!」慈祥的母亲表面开始崩裂,耐心用尽后的话自然不怎么好听。
    靠在墙边,他对上那双平静无波的黑眸,挑了挑眉,朝他发问。
    「你不想回家?」
    似是对他的话起了反应,只见后者神情不变,但是很浅很浅的点了一下头,像在同意他的话。
    「他肯理你!」公会人员受到极大的震撼,瞪大的眼睛在在说明她的错愕。
    「嗯,对啊。」
    「快点问他住哪,我好送他回去。」
    看了一眼她激动的神情,白沐双手环胸,悠间的模样和她正好成反比。
    他不急着发问,小孩都说不想回家了,就算逼问也得不到答案。不过公会人员可不是这么想,见他不理会她的催促,转过头又继续追问小孩答案。
    「我离开一下,你们慢慢问。」
    抓抓头发,白沐朝医院的里设置的便利商店走去,头发和眼眸的黑色色素随着他的步伐逐渐褪去,银色重新占据他的发色和眸色。
    黑色只是保护色的一种,拥有猎妖师资格的人都不会是单纯的黑色,各式各样的色彩都有,端看基因中隐藏的顏色是什么。
    不会有那么纯的黑色了。
    「一杯拿铁。」对店员说出要的东西后,他开始思考自己让小孩就医对不对。
    标准流程来说绝对没问题,不过他忘了小孩子自身的意愿,不能因为他不说话就以为是默许。
    「先生,好了喔!」
    「谢谢。」
    接过纸杯装的咖啡,白沐没有马上回去,直接在便利商店内找了个没人坐的空位坐下。慢慢啜着微苦的咖啡,让不甚清醒的脑袋在咖啡因的激励下慢慢甦醒。
    不过话又说回来,在那种状况下,如果不送小孩子到医院,又能送到哪里去?在没有选择的选择下,他最后还是会送到医院检查吧。
    他的做法没有错,不需要想太多。
    喝完最后一点咖啡,他把纸杯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又去洗了手,才悠间地朝他刚来的方向走回去。
    「你说什么!?」
    还没走近,他就听到失去理智的咆哮,声音很像公会那边派过来的工作人员,接二连三的谩骂声更是让他确定是他想的那个人没错。
    怎么了?
    本来就往那边走去的白沐,现在脚下的速度更是不自觉加快。他必须弄清楚发生什么事,能让一个脾气应该不错的女人气成那样。
    他有信心,一切难题都能解决,只要搞清楚问题来源就行了。
    「……烦。」
    刚走近他就听到很熟悉的清冷嗓音,可是又想不起来在哪听过,不过这不是重点,抓狂的公会人员和满脸不耐烦的小孩子才是他该搞懂的部分。
    不悦的表情很明显的出现在小男孩的脸上,没有之前的面无表情,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你烦什么?我才烦!我问你多久了?蛤?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从没看过像你一样这么没礼貌的小孩!」
    暴跳如雷的女人也不管是不是已经成为现场其他人注目的焦点,指着小孩的鼻子就骂,一时之间还停不下来,连一旁的治疗师都傻住了,所有人就这样看着公会人员对着一个小孩骂个不停。
    「好了,请冷静下来。这样可是会对小孩造成阴影的喔!」
    一隻手突然摀住女人大张的嘴巴,银发银眸的少年仗着高出她一个头的优势,另一手稳稳的按住她肩膀,置于上面的沉重压力暗示意味很浓。
    甩掉他的手,女人看起来冷静不少,只是馀怒未消,将气出在他身上。
    「你以为你是谁?我有准许你碰我吗?」
    「啊啊、我只是一位菜鸟猎妖师。」本就一直掛在唇边的笑容加深,银色眸底闪动的光芒是其他人看不见的,「不过这样附近人都在看囉,你这样可有损公会人员形象喔!」
    他不说谎也不使诈,更不会说出尖锐的话,那都是不必要的。他只会坦率地说出心中所想,但有人就是无法接受他的直白。
    「你!」恶狠狠地瞪着白沐,女人终于发现自己成为附近的焦点,只能强压着怒气降低音量,只剩低吼。
    「不要以为背后有靠山就这么嚣张,总有一天你的靠山会倒的!」
    面对她的警告,白沐漫不经心一笑,「谢谢你的忠告,不过我想你搞错了,我是刚拿到执照的小菜鸟,根本没有靠山。」
    他家可不是歷代以猎妖为生,双亲是普通的上班族,兄弟姊妹中他是老大,下面还有一个念小一的妹妹,再上一代祖父母也都看不见妖怪。
    他是他们家唯一的例外,好几代以来唯一一位猎妖师。他的家人都不知道这件事,他也不打算告诉他们。
    靠山?
    不用想也知道他没有。
    「哼,反正我话说到这里,随你装傻吧!」女人冷哼一声,拍拍坐下时皱掉的公会长袍,连多待在这里一秒都不愿意,丢下一句话就离开了。
    「等那死小鬼想回家再来找我,我可是很忙的,没空陪他慢慢耗!」
    还真不负责。
    不过这也不能怪她,以前公会找出失踪人口太简单了,遇到完全没有线索可循、又不肯配合的小孩子自然会耐心全失。
    「白先生,怎么办啊……」治疗师一副快哭的模样。
    「还能怎么办?」公会人员跑了,就只剩他能处理了。
    拉过椅子坐下,他十指叠成金字塔状,定定看着恢復成冷漠没表情的小男孩,迟迟没有开口。
    有很多话可以说,只是不知道从何开始;又或者,他不想说。
    毫不畏惧地回望,黑眸泛起了一丝什么,又迅速的消失。速度之快,连白沐都来不及捕捉。小小的唇瓣蠕动着,最后吐出了两个字。
    「……梨儿。」
    「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白沐瞪大眼,手指抓住病床的栏杆。
    他没说谎。
    他心中那个比海棠校花还漂亮的女孩是死了。
    死因是驾驶酒后开车衝上人行道,车速过快,她完全来不及闪躲,当场被撞死。如果她还活着,现在也该是个高二的学生了。
    『沐。』
    印象中那个有着好看酒窝的女孩,总是用清脆的嗓音呼唤他,在人间轻轻走过十五年就离开了,却在他心中留下很深很深的痕跡。
    他的青梅竹马,梨儿。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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