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要面子对吗?”张芷青的视线挪到他衬衫领口,抬眼冷笑:“现在知道要面子了,做这种事之前你怎么不要?”
    顾琛无奈道:“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哪样?!”张芷青情绪有点激动。
    “你先进来。”
    “别碰我!”
    争吵声引来酒店其他客人,一名穿西装的中年男人走过来,看了眼情绪激动的张芷青,问:“顾总,要不要帮您叫保安?”
    顾琛示意不用,转头耐着性子:“张芷青,你能别在这闹吗?”
    “我闹?”张芷青的愤怒倍数涌上头:“是我在闹吗?你出轨你还有理——”
    “够了!”顾琛冷声打断她,“如果你仅凭这些就认定我出轨,那我无话可说。”
    张芷青气笑:“承认了?”
    “青青……”温宁晗抓住张芷青的手:“你别生气,我们……”
    “你让开!”张芷青甩开她。
    “碰”一声,温宁晗的头撞到门框,她吃痛捂住额头,双眼含泪望向顾琛。
    “没事吧?”顾琛忙扶起她,铁青着脸斥责张芷青:“闹够了没有!你也是有头有脸的人,闹成这样被爷爷知道他会怎么想?”
    看到举止亲密的两人,张芷青怒火中烧,反唇相讥:“你还有脸提爷爷?爷爷是怎么对你的?工作生活哪一样不帮你!你呢?就是这么对待他老人家,对待我的!?”
    说到这里,她委屈得红了眼:“跟你在一起我什么都要迁就你,时时刻刻都要照顾你的面子你的自尊心,现在你做错了事,还要反过来怪我没给你长脸?”
    没有张芷青家的背景,顾琛一个外地穷小子不可能在北城混得顺风顺水,这是他心知肚明却不肯面对的事实,也是张芷青从来不敢触碰的雷区。
    小心翼翼横在两人中间的纸窗被彻底捅破。
    顾琛觉得无比憋闷:“你的意思是我所有的努力都一文不值,认定我靠的是你爷爷凭他一句话我就能办成所有事?你以为做生意这么简单吗?张芷青,你年纪也不小了,不要总是扮演不食人间烟火的小公主,现实很残酷懂吗?收起你不切实际的假想,少无理取闹。记住,你是女人,不是小女孩,大家都很忙,没人有时间去照顾你那点小情绪。”
    张芷青突然被骂醒。
    原来在他心目中,她一直都是这么个不堪的形象。
    “阿琛。”温宁晗轻声劝阻:“你别这么说青青,都是我的错。”
    “跟你没关系。”顾琛沉着脸:“是我平时太纵着她,把她惯坏了。”
    “好。”张芷青点头,眼睛里的失望与痛楚转瞬即逝,她平静下来:“既然我这么不堪,让你这么难受,那我们分手。”
    “芷青!”
    顾琛懊恼地追出去。
    温宁晗拦住他:“她还在气头上,我去吧。”
    *
    张芷青拽紧包带,咬牙盯着电梯led灯,跳动的红色数字跟她的血压一样在快速升高。
    温宁晗走到她身边,脸上扬起胜利者的傲慢微笑:“你是真分手,还是等着他来哄你?”
    这一刻,张芷青终于看透她笑脸背后的深意。
    温宁晗的挑衅一笑,顷刻间变成划破血管的利器,把过去十几年的姐妹情割得血肉模糊。
    张芷青忽然想笑。
    笑自己蠢,竟然一点也没提防怀疑过这个人。
    她甚至不用问她为什么这么做,因为温宁晗眼里的嫉妒已经显露得明明白白。
    看着这个受她家资助却反咬她一口的白眼狼,张芷青眼睛里的不可置信渐渐归于平静,连带着语气也变得毫无波澜:“抢我的东西有意思?”
    “你看到了,他也不是你想象中那么爱你。”温宁晗挑眉:“当然,如果他需要我解释,我也会帮他瞒着。毕竟说起爱,我比你更爱他。”
    不能输,至少不能表现出痛苦的样子。
    “既然你这么爱他,让给你好了。”张芷青以一种施舍的、无所谓的态度,缓声说:“我不过是失去一个男人,我还有整个家族继承。而你,失去他就一无所有。”
    温宁晗得意的笑僵在嘴边,愤愤地看着电梯里张芷青骄傲的脸。
    *
    电梯门合上的一刹那,张芷青所有的气焰都垮了,卸力般靠在电梯墙上。
    她走出酒店,往前走,一直走,忽倏间,痛苦情绪像一张巨大的串连千万根毒针尖的网,对准心脏,猝然罩下狠狠往里扎,这感觉是那样的熟悉,仿佛被揭开伤疤旧伤复发。
    这些年她过得稀里糊涂,几乎把所有的感情都转移到他身上,她接受不了再一次被抛弃。
    第二次了。
    这次还是两个她非常信任的人一起背叛。
    这种压抑多年的情绪来势汹汹根本无法控制,她急需把痛苦宣泄出来,但她感觉今天的眼妆哭起来会非常滑稽,爷爷跟小叔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她不能当众失态给他们丢脸。
    她仰头不让眼泪往下掉,直到视野模糊,身体脱力,才蹲到无人的角落,抬起双臂护住脸,将脑袋埋进膝盖,几秒后,她放声痛哭,把这些年的委屈全都释放。
    连老天都在替她悲伤,雨越下越大,风声雨声盖过了她的哭声。
    车轮卷动雨水碾过路面的声音消失,似乎有辆车停在她跟前。
    张芷青抽泣着抬起头。
    秦之墨撑着伞站在她跟前,挺拔身形被霓光勾勒出清晰的剪影,他语气平静:“玩够了吗?要不要跟我结婚。”
    他说什么?
    要不要。
    跟他——
    结、婚?
    张芷青隐忍许久的情绪在这一秒尽数窜上脑颅,她双眼通红,抽抽噎噎地骂:“你还是人吗秦之墨!我才刚被绿刚失恋!你有没有同情心啊!”
    秦之墨唇线紧抿,伸手,倾斜雨伞为她遮住风雨。
    他沉默得融进雨夜,像是毫无存在感,却又存在感强到令人无法忽视。
    他真的很有耐心,就这么陪她一直耗。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雨势变小,风声也停了。
    “你知道吗秦之墨,”张芷青哽咽的声音在夜幕下格外清晰:“我从来,从来没有怀疑过她。我想着,她没爸爸了,我也没爸爸,我们应该互相帮助。”
    “我想着,我有爷爷有小叔,可她只有一个生病的柔弱妈妈。所以从小到大,我对她毫无保留什么都愿意分她一半,把她当亲姐姐一样爱护,信任。”
    “被信任的人背叛,被抛弃,这种感觉真的,真的很差劲。”
    秦之墨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他话少,嘴严,张芷青不用担心秘密被泄露,从小就喜欢把他当树洞。
    “我爸妈非常相爱,我的爱情观是一生一世一双人,既然在一起了,就该一辈子在一起,谁也不能一声不吭抛弃另一个。我认为婚姻该是爱情的城堡,王子和公主会幸福地住进去。我没有想过,从来没有想过,相爱的人会相互背叛,爱会一次次消失……”
    秦之墨安静地听着。
    抛弃,消失。
    她的眼泪,也有他一份。
    他下颌绷紧,沉默不语。
    虽然对着秦之墨发泄很爽快,但张芷青无法心安理得自顾自发泄情绪让他来替她淋雨。
    她擦掉眼泪,蹲在原地仰头喊:“秦之墨。”
    秦之墨脖颈微低,一只手撑着伞,被雨淋湿的碎发落在眼角,一对半垂着的眼眸漆黑剔亮,完整地映着她蜷缩的身影。
    张芷青满是泪痕的脸上表情略显尴尬:“我腿麻了。”她带哭腔的声音鼻音很重,像极了受委屈求安慰的小孩:“站不起来。”
    秦之墨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弯腰,把雨伞递给她。
    张芷青迟疑一下,伸手接住。
    他俯身,弓腰半蹲到她跟前。
    张芷青会意,伸手圈住他的脖子,秦之墨低眸看了她一眼,一只手穿过她的腿窝,另一只手托稳她的背,毫不费力将她打横抱起。
    动作熟练到,好似他们从来没有分开过。
    碰到他湿了一大片的后背,张芷青心生愧疚:“回去脱下来给我吧,帮你拿去洗。”
    秦之墨低头,视线停在她湿润的眼角。
    “忍不住吗?”
    张芷青是泪失禁体质,她已经很努力在克制,但眼泪就是不听使唤。
    她淌着泪保证:“不会弄到你身上。”
    却被秦之墨掌住后脑勺,往前一按,将她整张脸按进他怀里。
    用行动告诉她,他不怕被她弄脏衣服。
    秦之墨的怀里很暖,像疾风骤雨中突然出现的避风港,很安全。
    这种安全感反而让那股子委屈加重,张芷青不再故作坚强,小嘴一顿叭叭,边哭边吐槽:“我爷爷常说做生意诚信第一,要讲信用讲义气,我那么讲姐们儿义气,对她那么好,你是没见她那做错事还趾高气扬的样子,好像抢走我的男人很值得骄傲自豪,让我觉得……这么多年跟她姐妹情深的我是个大冤种呜呜……”
    “他已经不是你男人了。”
    秦之墨难得接了她一句。
    张芷青吸了吸鼻子:“对,我已经没有男人了。”
    秦之墨突然将手臂收紧。
    贴得更近,张芷青能听见他的心跳。
    像是在提醒,他也是男人。
    可他不属于她。
    “先上去换衣服。”
    秦之墨缓步走向对面酒店。
    *
    被大雨冲洗过的城市纤尘不染,连空气都变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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