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您。那, 老师, 我可以为您做些什么吗?”
    柏莎露出了狡猾的一笑,这个笑容似曾相识。
    迦南恍然想起很久以前,他第一天来到学院被安排通宵工作时,她也是这么笑的。
    迦南懂了,他的声音有些兴奋:“我们要开始工作了,对吗?”
    柏莎大笑,“迦南,这个世界上只有你会那么喜欢工作。”
    迦南说:“这是因为您安排的工作里,一定有您特别的用意。”
    柏莎思考过往,她给他安排的大多数工作都没什么特别用意。
    算啦,就让他一直这样误解下去吧。
    -
    自然魔法学的众人近来收到一堆草药的研磨工作。
    埃莉卡负责把研磨好的草药送到药剂工坊,在那里,唯一指定药剂师迦南承担了所有药剂的熬制工作。
    柏莎是这么说的:“熬制药剂需要注入魔力,比起让我们消耗龙鳞,还是让迦南来吧。”
    埃莉卡赞同柏莎的说法,只是她觉得把所有工作都交给迦南一人,未免过分了点。
    埃莉卡并不知道,这些药剂将会被用在哪、用在谁的身上,如果她知道,她不会像现在这样淡定。
    柏莎告诉迦南,这件事只能是她和他的秘密。
    迦南答应了保密,可当他每每独自看到老师疼痛地跪坐在地,他还是忍不住想要冲过去抱住她。
    但是不行,药剂的熬制工作一旦开始不能停下,他们正在熬制的又是些从未尝试过的新配方。
    草药比例、火候、搅拌手法、注入的魔力高低,这些都是可能导致失败的因素。
    好消息是,柏莎从瓦伦那里带回来的死根,她还有不少,这种强力的“催化剂”大大帮助他们减少了尝试时间。
    两天过去,他们总共熬制出了八瓶药剂,柏莎眼都不眨得全部喝下。
    “感觉怎么样,老师?”
    “感觉……苦了点,要不要加点糖?”
    “柏莎,认真回答!”
    “好嘛。我感觉身体舒服了点,是这瓶起得效果,你再帮我多做几份。”
    说完,柏莎踮起脚尖,亲了迦南一下,她将药剂残余的味道送入他的口中。
    他尝到了药剂,的确苦,苦得他掉眼泪。
    “老师,等您好了,我给您做樱桃蛋糕。”
    “什么呀,你连蛋糕都会做?”
    “会哦。我会做很多很多好吃的,以后每天都给您做一份新的。”
    柏莎愣了下,被他质朴的话语打动,她仿佛都能因为这句话幻想到他们的未来了。
    他们会有未来吗?她好希望能和他有未来呀!
    她现在想起那个令她冷汗淋漓的结婚噩梦,她一点都不觉得可怕了,只觉得向往。
    迦南,我可能比我想象得还要更喜欢你、想要和你在一起。
    柏莎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可他们此刻正在注视对方,相爱的两人怎么可能在对视中隐瞒住心思呢?
    她对他的喜欢,以及她欺骗他的谎言都早已被他看穿。
    谎言一开始还不是谎言,基恩的笔记里的确有新的药剂配方。
    只是,那些配方还不足以根治她体内的毒……
    她必须欺骗他,因为在自我治疗前,她还有一个更重要的计划要安排下去。
    -
    “什么,策划葬礼,策划你的葬礼?!柏莎大人,你疯了吧!”
    埃莉卡站了起来,她常年面无表情的脸上产生了诸多裂痕,敬语也全都抛在了脑后。
    迪夫怀有相同看法,他也觉得柏莎疯了,他更在意的是,安如果知道柏莎“死”了,该有多伤心。
    “安会大哭的,柏莎大人,您再考虑一下吧!”迪夫说。
    柏莎挥挥手,不理会那两个年轻人。
    她走到另一边,去面对年长的几人:弗丽达、拉托纳、奥玛、肯特、迦南。
    这几位年长者比那两个年轻人要多知道一份信息:欧恩下毒的事。
    不过,柏莎告诉他们的是,她身体里的毒已经被清除了。
    这件事是谎言,是她和迦南共同守护的谎言。
    此刻,迦南失了血色的脸上,维持微笑都很艰难,他深深地低下头,以防其他人发现他表情的不对。
    柏莎走近他,暗暗握住他的手。
    奥玛在思考柏莎的计划,“柏莎,你需要先向我保证,那个毒你真的已经解开了。”
    柏莎迎向奥玛,神情轻松,“奥玛教授,不要忘记,我可是一位自然魔法学的教授。更别说,我还有基恩留下的笔记。”
    奥玛犹豫,“可对方是欧恩啊……”
    拉托纳持有着相同观点,他的浅眸盯着柏莎,声音极轻极慢:“柏莎,你没有骗我,对吗?”
    柏莎凝眉看他,“拉托纳,过去这么多年,明明是你骗我比较多。”
    拉托纳哑然,“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柏莎说:“算了,不提了。”她就这样狡猾地绕过了拉托纳的提问,拉托纳太了解欧恩,她不敢和他谈论太多,“你们其他人还有问题吗?”
    肯特摊手,“我没有问题。小柏莎,你交代的任务很简单,你就是要我们配合在葬礼上大哭一场,对吧?”
    弗丽达说:“别指望我会为你哭。”
    柏莎回弗丽达:“我知道。我叫你来,和你提前商量,是因为我想,如果是我的葬礼,你是绝不会出席的。”
    弗丽达挑眉,“当然,不会有哪场葬礼比你的更让我期待了。”
    弗丽达话虽这么说,刚才听到欧恩给柏莎下毒时,她掌间流下的汗到现在都没有干。
    她讨厌柏莎,但讨厌和希望她死不是同一回事。
    这整个屋子里,又有谁会希望柏莎死?没有人。
    柏莎自己也不愿意死,这些天她和迦南积极尝试了很多办法,最有效的一次,她一天都没有发作。
    那次他们都以为成功,要开始庆祝了,直至凌晨,痛苦又一次无征兆地将柏莎叫醒。
    迦南紧抱住她,泪水将她的衣衫打湿,他抱她的力气,像是觉得她下一秒就要消失。
    她当然没有那么脆弱,她还反过来安慰他:“没关系,迦南,相信我,我会有办法的。”
    迦南望着她,轻声问:“真的吗?您真的没有骗我吗?”
    柏莎说:“真的,我没有骗你。”
    结果,她又一次骗了他,她实在想不到办法。说到底,她才活了多少年,欧恩又活了多少年?
    她承认,她斗不过他,但至少,她要最后用她的“死”、她的“葬礼”将他引出。
    -
    葬礼策划完,众人离开,柏莎和迦南最后走出大楼。
    一路上,柏莎感到迦南的视线黏着在她的脸上,她却有些不敢抬起头和他对视。
    她怕她会忍不住靠近他,向他哭泣、向他诉说自己的恐惧。
    她当然恐惧。不论是对死亡,还是对欧恩,她也害怕,自己的计划不能够成功。
    她的计划是,利用欧恩对基恩的执念,引他来见自己“最后一面”。
    她希望,她能够骗过他……
    圣沃尔国的冬天愈发寒冷,柏莎的思考停下时,才注意到天气的事。
    她抖索了下,迦南有所觉察地松开她的手,改为揽过她的肩膀。
    她抬起头,甜蜜地望了她的恋人一眼,顺着这次视线的上移,她仰起的脖子忽而顿住,目光凝结在了天空。
    她这才注意到,今天是她这个冬天以来第一次,没有主动望向天空寻找雪的痕迹。
    而现在,就在这个片刻中,无数片雪花从天空缓慢向下坠落。
    众多的雪花整齐、壮观,宛如在温柔地赴往一场地面的盛宴。
    柏莎看到这场雪,兴奋极了,“迦南,快看,是你期待的雪!”
    迦南说:“我在看。”
    他看的是柏莎,雪花降落在她的长睫上,他盯着那片雪花,直至它融化、消失。
    “老师,您不会骗我的,对吗?”他突然问。
    柏莎眨了下眼睛,未融的雪花无声落下,融在她眨眼之间。
    “如果,我说会呢?”她没有看他。
    “那我会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为什么?”
    “因为我信任您,信任的意思是,哪怕是谎言,我也会无条件地相信。”
    柏莎沉默了,她转向迦南,绿眼睛定定地望着他。
    青年的黑发被雪水打湿,贴在额前,他的模样狼狈、可怜,唯有美丽没有被折损半分。
    他当初就是靠这张脸从她这获得了巨大的好感,她第一次见到他是在考场,匆匆一瞥,难以忘怀。
    后来,她不再会因为看他就心动,因为,她哪怕看不到他,她也会心动。
    柏莎不知道自己是何时扑了上去,等她意识到她做了什么的时候,迦南已经被她按在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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