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江颂月被吵醒,出门一看,见是祖母在询问夜间情况。
    “五公子没?来。”卫章说道。
    “啊?”江老夫人惊诧,“不是说一定要见着?丫头的吗?怎么会没?来?”
    上回没?来是因为听了她的劝说,这回算什么?
    孙女儿该失望了。
    江老夫人对?闻人惊阙起了怨言,转头看见江颂月,紧皱的眉松开,装出得意的语气?,道:“就?知道他不敢来,下回再见了他,就?拿这事嘲笑他!”
    “不想提他。”江颂月嫌弃地说了一声,过去扶住江老夫人,往厅中走了几步,忽然偏头问,“祖母,你想去云州吗?”
    江老夫人觉得她有点古怪,仔细瞧了瞧她,注意到她眼下有一点乌青,像是没?睡好。精神却很饱满,没?有刚与闻人惊阙分开那几日的颓丧。
    她猜想是夜间发生了什么,拆穿了恐怕会让江颂月恼羞成怒,踌躇了下,试探道:“有些想去。”
    “那就?去住几日吧。”
    “不怕闻人五趁你不在京中做出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了?”
    “他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与我无关。”
    “……”
    外?面祖孙说着?话远离,寝屋中,收拾床铺的侍婢卷起褥子要换掉,另一侍婢奇怪,“不是才换过的吗,怎么又要换?”
    “脏了。”侍婢翻过褥子,露出一点血迹,“约是县主昨日没?注意蹭上的。记得提醒厨屋,这几日多熬些补气?血的糖水。”
    侍婢应答,两人没?把那点血迹放在心?上,各自忙碌去了。
    第72章 桃花
    这些日子以来, 因为闻人惊阙的事情,江府没少被人盯着?,府中上下都拘束许多。
    去散散心也好。
    江颂月决定按原计划去云州。
    既然做了决定, 就不?再拖拉,江颂月麻利地将京城几个金铺安排妥当?,叮嘱管家与青桃看好府邸,择日就带着祖母踏上行程。
    钱双瑛出城相送,道:“你放心去吧。京城这边我帮你看着?,闻人五有?任何异动, 我都立刻让人快马加鞭给你传信。”
    时值三月初春,京郊外暖阳直照, 放眼望去,山川复苏, 新叶与山花遍地点缀。
    碧空晴日与生机盎然的春景让人心胸开阔。
    江颂月深吸一口?弥漫着?淡淡花香的空气?, 摇摇头, 大方道:“无?妨,他真想做什么,我在与不?在没什么区别。”
    他要做的若是于?自己不?利的, 江颂月回头自会与他算账。
    其余的……是她亲笔写下的休书断绝关系,她已?经没资格插手闻人惊阙的事了, 也不?会插手。
    随他去吧,看他能耍出什么花招。
    钱双瑛狐疑, “真这么看得开?”
    “一个男人而?已?,哪里值得我消沉落魄。”
    钱双瑛用眼神指责她前些日子的沉郁颓丧。
    江颂月视若无?睹。
    她就如闻人惊阙的意愿离开京城一段时日,看看他要做什么, 权当?是试试他那晚说?的话有?几分真假了。
    两人说?了好一会儿话,直到云翘催促, 江颂月最后往京城的方向看了一眼,没看见?熟悉的人影,嘴角微垂着?上了马车。
    这趟出行?路程较远,为了避免意外发生,江颂月带了许多家丁与侍婢。
    随行?车队排成一列,沿着?官道前行?,路上的百姓见?此阵势,纷纷避让。
    如此行?了半里路,江颂月第五次掀帘往回看,江老夫人想假装没发现都不?成。
    “等谁来送呢?”
    江颂月眸光低低转了转,道:“我想看看那个没脸没皮的人来了没。”
    “不?是不?在意他?”
    江颂月瞅了眼外面的侍婢,磨蹭了会儿,挪动到江老夫人身边,小声道:“我讨厌他,却也在意他。他来送我,我要给他甩脸子。可不?来送我,我心里空落落的,有?点难过。”
    江老夫人惊诧于?她的坦荡,侧目望去,见?日光透过轻薄纱帘扫在江颂月脸上,在她眼睛下方投射下一小簇睫毛的阴影,随着?车厢轻轻飘荡。
    她的表情有?点难为情,不?确定地问:“祖母,我这样?是不?是不?好?”
    “也不?是。”
    小夫妻打打闹闹嘛,年轻人都这样?。
    江老夫人的目光从?她眼角错开,望见?纱帘后一望无?际的碧空与开阔的山野,觉得出来走走,的确有?益于?心境的改善。
    大好春光啊……
    她向外指了指,道:“去甩脸子吧。”
    江颂月扭头,见?车队侧前方不?远的桃林处,闻人惊阙坐着?饮茶,外面林立着?众多侍卫。
    看着?像是要远行?,但他没带行?囊。
    江颂月身子往外倾了倾,又退回来,假装没看见?。
    等到马车驶到近前停下,卫章过来禀报了,才状似懒散地掀开纱帘,轻飘飘扫了眼向着?这边走来的闻人惊阙,松手放下纱帘。
    虽然只有?一个眼神,但不?耐的情绪表达了个十成十。
    这么多人看着?,为了脸面,她也不?能去见?闻人惊阙,只打发了卫章过去,自己在车厢中?悄悄偷看。
    闻人惊阙穿着?一身淡青色的广袖儒衫,长发用绢带束着?,身上没有?佩戴什么多余的饰物,装束简约,挺拔立在冒出花苞的桃树前,淡淡一笑,就将身后桃花的春色压了下去。
    “模样?真是周正。”江老夫人靠近车窗,对着?外面点评。
    “那是自然。”江颂月也盯着?外面与卫章说?话的闻人惊阙,语气?骄傲,“这是我选的人。”
    江老夫人好一阵无?言,“你选的人,也是你丢下不?要的人。”
    这让江颂月想起为什么与闻人惊阙生气?,脸色一沉,不?再看他了。
    过了不?久,卫章回来,道:“县主,五公子是过来送别的,路途偏远,他不?放心,特意派些侍卫护送。”
    江颂月冷淡道:“不?需要。”
    “五公子说?,县主若是拒绝,那就罢了。只是他恰好有?事要人去云州……”卫章回头,指了指那些侍卫,“兴许要与咱们一路了。”
    官道宽阔,谁都能走。人家说?是同路,江颂月难道能不?许别人走这条路吗?
    这又是在死缠烂打。
    江颂月只能道:“不?管他。”
    这事说?完,卫章再掏出一把匕首递来,“五公子归还给县主的。”
    匕首刚递入车厢中?,江老夫人就认出来了,正是她拿给江颂月的那把。
    她“咦”了一声。
    江颂月连忙将匕首接过藏起,催人快速启程,打断江老夫人的询问。
    待马车启动,她扭头回望,目光穿过后方跟着?的侍卫,看见?闻人惊阙远远目送着?她。
    而?江老夫人在看见?匕首的瞬间就知道了,那天晚上闻人惊阙是有?出现的,只是没让他们这些闲人知晓。
    不?知道他说?了什么,让江颂月心情转好,并答应去云州散心。
    不?过,夫妻俩都夜里相会了,还搞这些做什么?
    她有?点看不?过去,“想和好就光明正大去和好。”
    “不?要,谁知道他是不?是现在仍在欺骗我……”江颂月扒着?窗口?往后方看,等到闻人惊阙的身影彻底不?见?,转回头,道,“万一他又是在骗我呢?我觉得现在这样?就很好,我喜欢。”
    喜欢闻人惊阙说?喜欢她,喜欢他明确表明不?会变心,并且放下身段来讨好。
    这让江颂月心情愉快,道:“我只是喜欢,并不?相信。”
    “随你,爱怎么闹怎么闹。”江老夫人没眼看,转向另一边车窗看风景去了。
    江颂月等了会儿,见?她一直没转回来,悄悄将那柄藏起的匕首掏出,若有?所思地翻看几遍后,朝着?外面的卫章招手。
    卫章靠近,被她竖起手指噤声。
    江颂月扭头确认祖母未察觉,将匕首塞到他手中?,然后向着?后方指了指,做口?型,“给他。”
    卫章点头,策马往后面去了。
    因为女眷多,加之顾虑着?江老夫人身体不?好,马车走得很慢,没过多久,卫章就追上来了。
    按理说?把东西给了闻人惊阙就没事了,不?知为何,他神情犹豫,看着?欲言又止。
    江颂月不?明白送个东西能出什么事,忍了一路,晚些时候落脚时,刻意避开祖母找到卫章询问。
    卫章瞒得辛苦,被江颂月一问,立刻将所见?说?出。
    “属下回去正好撞见?五公子要走,看见?他勒马时,肩上有?血水渗了出来。”
    江颂月怔住。
    近日京中?尚算安宁,没听说?他做了什么可能导致受伤的事啊……
    江颂月回忆了下早些时候远远看见?的闻人惊阙,从?容淡然,松形鹤骨,一点没有?受伤的样?子。
    装的?
    “五公子特意提醒,不?让属下告知县主,说?县主定会以为他是故意弄出的伤,是在用苦肉计……”
    闻人惊阙倒是没猜错,这时候无?故受伤,的确让江颂月生出怀疑。
    她蜷了蜷手指,问:“伤在何处?”
    “在左侧后肩,依属下的判断,是利刃划出的新伤,不?出两日。”
    两日……前一日夜里,他们刚见?过。
    江颂月曾朝着?闻人惊阙拔刀威慑,因为情绪激动与昏暗的环境,她一直以为自己没有?伤到闻人惊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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