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大学的发展势头欣欣向荣,年关越来越近,不少学生因为没法儿回城里过年,只能张罗着在乡下过。
    若是放在以前,不少知青都会在这阖家欢乐的节日里偷偷掉眼泪。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
    哪怕是在乡村,看着村里的老乡们都家家户户欢聚一堂,又是买肉又是打酒,恨不得把一年舍不得吃的好东西都拿出来……虽然那些东西知青们真不一定能看上,但大家还是眼热。
    不是眼热物资,是眼热氛围。
    其实也有点点眼热物资……在城里过得再好,眼下到了乡下,也得吃糠咽菜,自己赚的工分拿来换粮食都不一定能顿顿吃饱,更别提想买肉喝酒了。
    年关越是临近,知青点上的氛围就越惨淡,愁云惨雾浓郁笼罩着,久久都化不开。
    那些在山河大学里有学上的知青表现就很‘诡异’了,他们白天看着无悲无喜的,一副对世俗失去了欲望的样子,只要没什么事,都会裹一张被子呼呼大睡,颇有惟愿大梦不醒就这样睡到地老天荒的架势。
    知青点上本就不算浓郁的人气儿在这种冬眠氛围下再度受创——雪上加霜,其他人一看,也不想动了,索性大家都盖被而眠,靠着做梦来满足自己对过年的想象和憧憬。
    同样是裹着被子睡觉,有人是真的忍着饥寒交迫在强行睡觉,有人却偷偷溜进了山河大学,去食堂吃的饱饱的好好的,与自己的校友谈天说地一番,然后一起约着去图书馆看书,等晚上还打算去艺术系的大礼堂里看艺术系和音乐系联合举办的文艺汇演。
    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
    许枝云把年夜饭都准备好了,迟迟没见到雷鸣回来的动静,这下可让一直都心境稳如泰山的她心里长草了。
    雷鸣该不会真出什么事儿了吧!
    她打发雷镇吃了饭,看雷镇不太像是能熬大夜守岁的样子,就安排雷镇早早睡下了。
    许枝云打算去找王连萍坐一会儿,两个人聊着天更容易守岁,她还没出门,王连萍就领着两个孩子过来了。
    “哎,嫂子,我正打算去你家找你唠嗑儿呢!你们来的正好。”
    “春华,秋实,别同婶子客气啊,盘子里有洗好的水果,还有糖块和瓜子花生,你们随便拿。对了,等我一下,我想起来了,家里还有买的果脯呢,忘了摆出来了。”
    王连萍道:“你忙活啥?摆出来的东西就足够他们吃了。春华和秋实都是吃了饭的,肚子能有多大,还既吃这个又吃那个的……”
    许枝云没听王连萍的,她把买好的果脯装了一盘下来,摆到了小茶几上。
    王连萍嘴上说着不吃,手上却十分自然地捡了两块果脯,放到嘴里尝了尝,她带上了痛苦面具,“你这是从哪儿买的杏干?咋这么酸呢,我的牙都快被酸倒了。”
    许枝云拿起一块杏干来尝了尝,问王连萍,“酸吗?我不觉得啊。我觉得多好吃啊,酸酸甜甜的,怎么吃都不腻。”
    王连萍想起来了,“你个源城人,天天把醋当饮料喝的,习惯了吃酸的,自然就不觉得酸。我家里一年到头都用不了一瓶醋,哪像你们这么能吃酸的?我之前吃的杏干都是用糖和蜜腌制过的,虽然酸了一些,但入口是甜的,我很喜欢。你这回买的杏干看着个头大,拾掇得也干净,可问题就是太酸了,你自己吃吧。”
    王连萍想起了正事儿,“小许,你说我们家老李和你们家雷鸣,现在在外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啊?这都过年了,怎么还不回来?你说,会不会是出什么事了?不然他们不应该一点消息都不往家里传啊……我都跟着老李来龙山岛上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许枝云也有点慌,她强作镇定地说,“可能是太远了吧,没消息就是好消息,嫂子,你别整天就胡思乱想,自己吓自己。要是真出了事,咱现在应该已经在遗体告别仪式上了,说不定什么烈士家属的光荣匾额都该挂在咱家门口了。既然没发生这事儿,说明就是好事。”
    王连萍惴惴不安,“他们是在海上打仗,万一船沉了,人哪里能找得到?大海茫茫,在里面找一个人,和捞一根针没什么区别。”
    许枝云:“……”
    “你个瓜婆娘,就不能盼着点我的好?我就说怎么家里黑灯瞎火的,一猜就是你来找小许拉呱了。你可别整天吓唬小许了,人家雷鸣好好的,过几天论功行赏的时候,靠雷鸣做出来的成绩,还能再稍微往上爬一爬。赶紧回家去,别打扰人雷鸣和小许的温情,我也还饿着呢!”
    李团长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了进来。
    许枝云和王连萍几乎是同一时间,唰的一下就站了起来,齐齐朝着门外看去。
    王连萍是在找李团长,在她的目光落在李团长身上,看着明显清减了不少的李团长时,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臭虫王八蛋,你还有脸回来。你不是说只要我喊一声劳资蜀道三,不管你在哪里,都能跑到我身边吗?你走之后,我天天念,别说数到三了,就是数道三千三万,你也不会来啊!”
    王连萍说着说着就哭了出来,她和李团长紧紧相拥着,李春华和李秋实亲眼目睹自家父母这么豪放地就啃在了一起,两人还有些尴尬,脸上写满了无奈,可还隐隐约约有些好奇。
    许枝云也在与雷鸣对视。
    雷鸣被许枝云那深情款款的目光看得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一茬又一茬的起,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许枝云这么深情地凝视他。
    “咳,看出什么了么?”雷鸣故意问。
    第72章 她疯了?
    ◎雷团长老树开花得到了滋润◎
    许枝云并不是如雷鸣所想的那样深情地看, 她只是熬夜感觉有些困,困得眼泪都出来了。
    再加上她想知道雷鸣有没有受伤之类,并不需要开口去问,直接观察雷鸣身上的五运六气就行, 看看他身上有没有添新的病灶, 哪里需要等雷鸣自己说?
    就雷鸣那报喜不报忧的性格,倘若真出了事有了病, 等他主动同许枝云说的时候, 估计病都已经从小病拖成大病、大病拖成不治之症了。
    许枝云把雷鸣身上的病气看了一下,又添了一些小问题, 但总体上不算严重,她也就没特别在意。
    “平安回来就好, 正好吃年夜饭, 我给你热一热。”
    雷鸣点头,把身上的衣裳挂在衣帽架上, 扫了扫身上的灰,又去洗了把脸,在卫生间里拾掇了一下自己的身手。
    等许枝云把饭菜热好端上来时, 雷鸣也一脸新奇的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他还忍不住摸自己的脸。
    许枝云看得迷惑中带着乐,“你这次出海去,是给雷镇重新找后妈去了?”
    雷鸣没跟上许枝云的脑回路, “你这说的都是什么话?我天天都在海上, 哪有那个时间?哪有那个机会?我是在海上天天神经高度紧绷着……”
    “海风太大了,我这脸上看着没什么, 可是总会时不时感觉疼, 像是被割出了小口子一样, 我就用了点你擦脸用的那个油。刚开始还有些担心会不会脂粉味太重,用了一下发现和让我想的根本不一样,一点都不闷,就涂上脸试试,看看能不能让我这脸别一直都疼。”
    许枝云:“……你晚上睡觉前多涂一些,多涂一些效果好。”
    还有句话许枝云没说,如果雷鸣不怕自己的脸和脖子变成两个色号的话。
    云朵霜的功效就是这样,润物细无声的修护着皮肤,不仅能够抚平皮肤的干燥泛红刺痛问题,修补好皮肤上的伤口皴裂,还能让皮肤逐渐变白。
    当初云朵霜在山河大学的购物中心售卖的时候,尽管给了大学生半价补贴,也很少愿意有人花钱买,现在却已经成为了最不愁卖的东西。
    许枝云都想不通,山河大学的学生们怎么个个都这么爱往脸上涂涂抹抹?
    看着购物中心的销售量,许枝云一度以为山河大学的学生中出了二道贩子,从购物中心里花钱批发了云朵霜之后拿出去卖。
    可是她想想当下的环境,又觉得有些不大可能。
    现在世面上能见到的擦脸油就那么几样,冷不丁拿出个别人从没见过的擦脸油出来,是会被怀疑有没有海外关系的。
    为了倒卖云朵霜而犯这样的险,不值得。
    可许枝云还是低估了山河大学学生的聪明才智,他们不敢明晃晃的拿出来用,不代表他们想不到别的办法,比如把之前用过的包装瓶拿出来的,烫洗一个罐头瓶装着用的,还有直接用砂纸把云朵霜的包装瓶打磨成面目全非的,甚至有人把云朵霜塞到了墙缝里,每次用的时候从墙缝里抠出来,用完之后再塞进去的……
    山河大学化工系经过几轮的招生后,已经和机械系、作战装备与作战技术系一样,分化成了好几个小系,其中精细化工系就是发展比较好的一个。
    整个精细化工系都在学怎么造化肥、怎么合成药物,唯独混进来一个‘不思进取’的有钱人,她琢磨的是怎么把自家厂子里的东西做得好用一些。
    这个人叫杜建华,是沪上美佳纯日化老板的独生女。
    她大小就生活在沪上市,接触了很多舶来的好用玩意儿,对自家工厂里生产的护肤品更是了如指掌,可以说别人的小时候是玩泥巴,杜建华小时候是玩各种各样的擦脸油。
    杜建华拿到山河大学精细化工系的录取通知书后,当天就下定决心,一定要把那抹在脸上像是涂了猪油膏一样的擦脸油给做好。
    最好是擦了就像没有擦一样,能够修饰皮肤,但不会给人一种油光可鉴的油腻感。
    奔着这样的目标,杜建华进入到山河大学之后,每天都刻苦学习,沉迷学习无法自拔,整个人都日渐憔悴。
    与她不一样的是,她那看着一开始皮肤不算很好看着十分粗糙的同学却一天比一天美,皮肤干净透亮……
    杜建华忍不住问,“你最近是用了什么好东西吗?怎么你的脸这么好!”
    她那同学也不藏着,直接从书包里把自己买的云朵霜拿出来,和杜建华说,“我用的是咱们学校卖的这个。真是太太太太好用了。我老家在甘西省,风很大,之前天天用两回用美佳纯都不管用,我看到咱学校里卖这个,还有学生优惠,一块钱就能买一罐,就买来试试,太好用了,根本不是美佳纯那垃圾玩意儿能比的!”
    杜建华:“……”她突然有点羞耻,不想承认自己是美佳纯日化的老板的独生女,兼美佳纯日化的继承人。
    等下课后,杜建华直奔山河大学购物中心,买了两罐云朵霜,看着云朵霜上的配料表,有些原料她认识,美佳纯生产的面霜里面也会用,但有些成分是没有的,不知道这云朵霜是哪里冒出来的好东西。
    她的意识退出山河大学,直奔美佳纯日化的研发车间去,找到原料之后就开始仿制这种云朵霜。
    失败一次。
    失败十次。
    失败一百次。
    失败五百次。
    失败到整个研发车间的人都以为她疯了。
    “建华,你这是怎么了?在哪儿受到刺激了么?叔觉得你调的这个面霜挺好了啊,比咱生产线上生产的还要好,完全可以纳入到新产品的配方中去。你怎么还不满意?别这么为难自己,放眼到市面上,找不出比你调得这个配方更让皮肤舒服的配方了。”
    安慰杜建华的人是美佳纯日化的总研发工程师李福来,也是国内最顶尖的日化工程师。
    杜建华执拗地摇头,“李叔,不是这样的,我现在调出来的这个,距离好用还差得很远。李叔,我给你试用个东西吧,用完之后你就知道我们比人家真正好用的东西差了多少了。”
    她把那一罐已经换过包装的云朵霜拿了出来,递给李福来,“李叔,你自己感受一下,别人做出来的面霜,和我们做出来的面霜,差距实在是太大了,人家是天上的云,我们是地上的泥。”
    “你这孩子,怎么还魔怔了?怎么能这么说自己?我们美佳纯日化再不济,那也是国内营收最好、生意最大的日化企业。”
    李福来嘴上说着,手上却没停下动作,他把云朵霜在手背上揉开,仔细感受了一下,这下笑不出来了。
    杜建华说,“李叔,怎么样?我没骗你吧?你是不是也感觉到差距了?”
    李福来虽然不想承认,可是本着实事求是的做事态度,他还是艰难地点了头。
    杜建华又给李福来泼了一盆凉水,“李叔,而且这个面霜的好处,可不仅仅是肤感好。我找人打听过了,这个面霜在修护皮肤的损伤和美白皮肤等方面,效果都特别好。我们做的擦脸油,除了保湿之外,有这些效果吗?”
    李福来:“……”
    他又从罐子里挖了一坨出来,涂在手背上之后,用指腹慢慢感受云朵霜在他手背上逐渐融化和消失的过程。
    杜建华不甘心地继续调整配方,重新制作样品。
    李福来出神了足足有十分钟的时间,他同杜建华说,“建华,你不用折腾了,用你现在的思路,就算怎么调整配方也做不出这样的面霜来。”
    “我大概有猜测了,这是完全不一样的工艺,我要是没猜错的话,我们用的体系是油包水,这样最好做,也最常见,而且保湿效果好,缺点就是抹在脸上会感觉有些油。”
    “而这个体系,用的是水包油,工艺难度大,保湿效果也好,抹在脸上还不会感觉油润……但这个技术体系很难做稳定,具体该怎么突破,我得好好琢磨琢磨。”
    杜建华恍然大悟,“问题出在了技术上,难怪我打版了这么多次,感觉把该试的能试的,全都试过了,结果还是不行。李叔,怎么样,这个水包油体系,你有多少的把握?”
    “最多一成……建华,这罐面霜我拿走了哈,你既然有渠道能搞到,肯定不会只搞了这么些。这罐面霜我拿去当样品,好好分析分析检测检测,看看人家是怎么做出来的。咱要是能做出这样的产品来,美佳纯日化能保五十年的生意。”
    杜建华回头就进了山河大学的图书馆,把相应的书籍都找了出来,一本一本地看。
    这个春节,留守在山河大学中的学生很多。
    而且多数都是因为现实生活太困苦而选择了裹在被子里睡觉,在山河大学里好吃好喝好好学习的人。
    脸被吹得皴裂了一回,雷鸣一下子就注意上了保养,每天晚上洗完脸之后都会涂一点许枝云的云朵霜,结果就是,见到雷鸣的人都说他变嫩变年轻了。
    还有人在夸雷鸣的时候顺带着就把许枝云给夸上的,“一看雷团长这精气神儿,就知道许老师一定是个好媳妇儿。雷团长老树开花得到了滋润,人看着都溜光水滑的。”
    李团长与雷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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