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记错了?”
    两人讨论着远离。
    他们的话蒋春眠听的不是很清楚,只知道有老师被压在勤学楼里,她神情恹恹的,张雁回就说道:“我买点零食吧。别总想着那些事,影响心情。”
    蒋春眠:“那我等着你!”
    张雁回转身离开,前面没几步就是学校超市,他掏出被血染的校园卡,掌心抹了抹,擦掉上面的痕迹,随着校园内恢复正常,他携带的某些东西也恢复原来的模样,他得趁着还没完全恢复,检查自己的形貌有没有暴露的地方。
    没走几步,身后传来蒋春眠的呼喊:“张雁回,你快点躲开!”
    他及时转身,就见李德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嘴里嘟囔着“你们都被他骗了”举着砖块朝着他冲来,张雁回躲开,眼神沉冷,伸手钳制住他的手腕,随后,他的表情并没有好转,眼底的暴虐迅速蔓延,他甩开李德,奔向蒋春眠。
    “蒋春眠!”
    四班那位曾经向方正祥告密,致力于做方正祥跟班的胖子举着砖块砸向蒋春眠。
    蒋春眠的注意力在前面,等她意识到的时候,后脑勺被重击,最后看到的景象是张雁回满脸阴狠,朝自己奔来的景象,他那身干净的校服,有点点血花慢慢洇出来,像是迎着春风盛开的桃花。
    她眼皮沉下,倒向地面。
    张雁回抱起蒋春眠,没管胖子的挑衅,朝着医务室跑去。等他将蒋春眠放到病床上,亲眼看着医务处老师给她包扎好伤口,这才开门出去。
    李德和胖子被警察控制起来。
    他们神经质地大喊大叫,看见张雁回出现,诡异地抽搐片刻,骤然发出尖锐的喊叫:“你们都被他骗了!”
    李德的面容浮现出当时和方正祥相同的惊恐和疯癫,眼球在直视张雁回的同时爆出红血丝,嘴里嘟囔道:“他死了,他三个月前跳楼摔死了,楼下的那滩血是他的,警察,你们快点把他抓起来!他是来报仇的,是来报仇的,他会把我们全都杀死的……”
    胖子附和李德的话。
    张雁回嗤笑了一声,那张向来腼腆温和的面容,第一次展露出明晃晃的恶意和怨毒。
    “打人的是你们!”张雁回站到警察的面前,“这是法治社会,他们的话太荒谬太可笑了!而且这是我第一天来学校,之前在医院养伤,医生护士都可以给我作证,他们不能这样污蔑我!更不能随意伤人!”
    “这位同学说的对。”跟随警察前来的某位老师道:“他要是三个月前跳楼死了,那此刻站在我们面前的是谁,难不成是鬼?李老师,你是疯了吧。”
    警察了解完情况离开,顺便将李德两人带走。
    临走的时候他们还在疯狂喊叫——
    “不,我不是疯子,我说的是真的,张雁回早就死了,他早就死了,你们都被他骗了!应该关起来的是他,你们松开我……”
    “救命,救命!”
    张雁回追出去。
    警察停步:“还有什么事?”
    尽管都知道世界并没有鬼,但勤学楼坍塌的事件过于诡异,就连警员们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瞥向张雁回,阳光照耀下,黑色影子印在脚底,少年纤长瘦弱,肤色虽然苍白得有些过分,但眉眼柔和,不像是阴狠的厉鬼。
    众人松心。
    只有李德和胖子感受到莫名的阴凉环绕。
    他们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张雁回指着胖子说道:“我想起来,他曾经经常跟在方正祥身后作威作福,方正祥如今逃走不见,学校又经常出现失踪事件,我怀疑……”
    胖子颤声反驳:“我没见过方正祥!你们相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们可以去问问其他老师同学,张雁回他跳楼死了!”
    “……我怀疑他跟方正祥有勾结,而且他今天突然冲出来砸伤蒋同学,如果不加以控制,可能会发生更加严重的后果。”说到蒋春眠,他眼底流露出真切的愤怒和恨意,犹如实质的怨毒情绪随着凉风吹到胖子的面部,胖子惊恐瞪大双眼,哆嗦着唇,只敢重复辩解道:“我不是……她和你成天在一起,你们是一伙的……”
    张雁回:“你想说她也是鬼?在你眼里,全都是鬼,只有你自己是人。”
    “哦,还有他。”瞥了一眼李德。
    李德被张雁回的眼神吓到,他想起那日被他钳制着脖子拥到窗口,恐惧涌出来,他后悔和他作对,而不是躲起来。
    “放过我吧,求求你,饶了我吧……”
    警察没再给他俩说话的机会,抓住他们上了警车。
    “同学你放心,不会轻易放他们出来扰乱社会治安的,他们的精神严重失常,我们会把他们送到该去的地方!”
    张雁回目送警车离开,随后,扯出抹阴凉的笑意。
    他校服下摆的血花渐渐浓重,他得赶在蒋春眠醒来之前将衣服换好,正要转身离开,如有所感地抬头看向医务楼的窗口,蒋春眠双臂搭在上面,和他目光对视。
    第223章 恶灵19
    蒋春眠伸手扶住脑袋, 看向开门而来的张雁回,疑惑道:“你怎么来得这么快。”
    从她在窗口发现张雁回到他出现在病房门口,不过几秒钟的功夫, 他是用百米冲刺的速度飞奔来的吧?她的目光落在张雁回布满细汗的额头, 肯定地点点头:“我就在病房,又不会离开。”
    “我害怕。”
    张雁回盯着蒋春眠看了很久,没在她的脸上发现端倪, 松口气,走到她的身边坐下, 眉头微微皱起来,盯着她后脑鼓起来的包,恨恨道:“就那么简单地被抓走,便宜他了!”
    “不然你还想怎样?”蒋春眠伸出手,“你扶我一下, 我站不稳,脑袋晕乎乎的, 我现在看你都是重影。”
    张雁回站起来,胳膊给她扶着。
    心里想着各种恶毒的主意要施加到胖子的身上,眼瞳骤然变得混浊漆黑,肉眼看不到的浓黑气息散溢出来,病房的温度直往下降。
    蒋春眠:“说来奇怪,他力气那么大, 还是用砖块的尖端砸的我, 我怎么没有流血呢?难不成我脑壳硬……”
    张雁回抿唇, 眉眼略显酸楚, 伸出空闲的手抓住她的胳膊,稳定她的身形, 问道:“疼不疼?”
    蒋春眠摇头,随即“嘶”了声。
    张雁回:“跟我逞什么强啊!再到床上歇会儿!”
    他扶着她就要往病床走,蒋春眠停住脚步,说道:“我不想待在这,我觉得这屋里好冷,还有学校,感觉阴森森的,我们还是快点离开吧!要是再晚一步,再出现几个李德就逃不掉了……”
    张雁回嗯了声,扶着蒋春眠朝外走,走到走廊里,蒋春眠眼前视野逐渐清晰,那些萦绕在面前的重影消散,迎面遇见杨老师,是医务室的负责人。
    杨老师:“同学你留在这里歇会儿吧!虽然伤没什么大碍,但要是行动太急还是会有影响的。”
    蒋春眠拒绝道:“谢谢老师关心,学校里发生这样的事情我害怕,还是回家吧。”
    “也是。”杨老师眯着眼睛打量她身边的人,紧接着扶扶眼镜框,“这位同学好面熟啊……”
    张雁回微微抿唇,两颗酒窝浅浅露出来。
    杨老师恍然大悟:“你是张雁回!年龄大了总是忘事,你可是学校里的名人啊。”
    她打趣道,似乎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当时就是你在操场晕倒,我柜子里还有给学生们准备的零食,你来医务室的那天,来看病的小姑娘多了好多……我记得,还有位小姑娘直接拦住你表白,那姑娘也是学校名人,叫……叫……”
    张雁回打断她的话:“老师,我还是学生,以学习为重!我们不耽误您工作了,她还要回家,我送她离开。”
    杨老师:“哎,好。”
    以张雁回的样貌和成绩,在校园不是无名之辈,有许多喜欢他的人,也有很多羡慕他的人,但这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遇到方正祥后,他的生活只有阴暗死寂。
    张雁回紧了紧扶着蒋春眠的手指。
    两人到楼梯口,张雁回提议道:“还是我背你吧!你的伤是因为我,要不是和我在一起,也不会被迁怒……”他蹲下,侧头看向蒋春眠:“上来吧,要是养不好伤口,留下后遗症怎么办?还有重影吗?”
    “没有重影了,看的很清楚。”蒋春眠扶着栏杆不肯动,视线在他衣服上转了两圈,咬咬唇,开口问道:“你衣服是怎么回事?”
    “什么?”
    “你衣服上的血,怎么那么多,你是伤到哪里,还是在哪里蹭上的。”
    蒋春眠往后退几步,旁边就是楼梯间的门,明亮日光由走廊透到楼梯间,由上往下看,楼道视野昏暗,张雁回衣角洇出的鲜血格外显目。
    张雁回站在台阶上,本来是方便背她的举动,此刻却将自己整个投身在昏暗的环境里。
    包裹昙花一中的怨气消散后,那些被幻象掩盖的真实面貌也会渐渐显露,他无法控制涌出来的鲜血,这是他凝聚怨气影响昙花一中的代价,只能等待时间流逝伤口愈合,此刻的他,除却面貌和肢体维持正常,身体内部的各个部位都回到死亡那天的程度。
    张雁回扯扯唇角,露出抹苍白笑意:“这个啊,这是我蹭上的,是……是在医院里蹭上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根本不可信。
    蒋春眠捂住胸口往后退,穿在张雁回身上的衣服,遮不住不断涌出来的鲜血,浓郁混浊,和包裹勤学楼的浆液亳无差别,在别人的嗅觉里恶臭浓腥,在她闻起来却带着股蜂蜜的甜香。
    即使是独一无二特殊的香味,此刻对于蒋春眠来说只有恐惧惊惶。
    这是张雁回吗?
    蒋春眠的视线落在他的脸上,和他短暂对视,尽管很不想承认,可是两人多日来相处的默契,还有熟悉的感觉,都在告诉她,眼前的人确实是张雁回。
    不是什么奇怪东西假扮的……
    张雁回往前走几步:“蒋春眠,你听我解释……”蒋春眠打断他的话,颤抖着唇说道:“你转过身去!”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就算是有了不可思议的猜测,除却面对恐怖未知之物本能的恐惧,面对张雁回则全然消失,甚至可以随意地命令。
    张雁回眉头微蹙,脸色越发苍白:“好,我转过去,你稳住情绪,不然头会疼的。”他转身面朝楼梯下方,将染血更深的后背暴露在蒋春眠的眼前,他死咬着唇,大脑已然空白,但还留有缝隙疯狂思索解决办法。
    不行,不能让她害怕自己!到底该怎么做,到底该怎么做……
    张雁回眼睫垂落,遮住因狂躁情绪弥漫而染黑的眼珠,声线一如既往的平和温柔:“是我撒谎了。我怕你担心,是我后背的伤口裂开,这些血是背部流出来的,蒋春眠……你相信我,你相信我……”
    他的情绪已然失控,恍若未觉,仍旧神经质地重复着最后一句话。
    后背愈合的伤口被他刻意撕裂,更浓更深的鲜血涌出来,沿着他的衣角滴落到楼梯。
    蒋春眠彻底呆住了。
    不是因为此刻张雁回的诡异表现,而是因他的背影回想起来的曾经遗忘的记忆。
    在她转学来到的第一天——
    那天她离开校门发现有东西落在教室,于是返回,就是在四班的教室,她看到了一个校服染血的男生坐在前排,背影和此刻的张雁回亳无差别。
    短发漆黑,与露出的脖颈颜色形成鲜明对比,莹白细腻,是昏暗光线都掩饰不住的白。那时候的蒋春眠哪有心思细究他的状态,此刻再看,只觉得他皮肤白得不像话,是毫无生命力的白,像刷墙的□□,甚至隐隐透明。
    张雁回脚底的台阶被染红。
    蒋春眠捏紧扶栏,楼道被莫名的阴凉笼罩,窄小的窗口露出此刻外界的境况,雷声轰鸣,暴雨砸落,玻璃窗被浓重的雨雾遮挡,加剧了楼道环境的昏暗。
    根本不是穿越!罪魁祸首就在眼前,蒋春眠很想把这件事和张雁回分割开,可是被胖子阴差阳错砸了一砖头,因祸得福梳理清脑海中存留的混乱影像。
    就是在报道的第一天,她不仅看到张雁回,还有被他推到窗口边的李德,那时候蒋春眠吓到失声,回到家做了噩梦,谁想到第二日再到学校,记忆就发生混乱。
    对、对了!想到方正祥曾经的胡言乱语,当时还觉得他是疯了,再回想,原来他字字句句说得都是真的!尽管蒋春眠很不愿意承认,但是,她必须要认清一个现实——
    张雁回已经死了。
    此刻站在面前的,和她相处几日的是鬼。
    无法控制的恐惧席卷全身,蒋春眠几乎僵硬在楼道,捏着扶栏的手越来越紧,幸亏有支撑,否则她就软倒在地了,她强咽了一口唾沫,大脑被推测出来的真相震得停止运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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