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罢,白川舟就往庖厨大步迈去,走得极快,半刻都耽误不得。
    楚引歌在后头不禁莞尔。
    身上黏腻得很,她趁他做饭间隙沐浴净身,还难得拿出了蔷薇花露,攫取数匙入掌,拭面拍体抹匀,清香入鼻。
    连她都觉得自己刻意了些,可他是她的夫君嘛,用点心思......她自己也是欢喜的。
    她正在挑衣,却听到门响。
    “掌柜在家么?你是不是病了,怎么没来铺子?”
    糟了,是品秋。
    楚引歌赶紧穿了身芽黄轻绡羽纱裙,快步而出,却见白川舟已和品秋聊上了。
    她迈出门时,就听到白川舟说着:“......嗯,我是你家掌柜的夫君。”
    语气极其引以为傲。
    “啊,你不会在骗我吧.....”
    品秋看着眼前的男子虽是相貌堂堂,但穿得却是不甚正经,瞧那线头目之所及到处都是,说不上到底是寝衣还是外袍,想是家境贫寒,仗着面容俊俏来吃掌柜的软饭。
    “我们掌柜的可同我说,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少信男人的话,能多活二十年,而且来我们铺子说是我家掌柜夫君的,这些年数下来没有是个也有八个,你骗不了我,掌柜人呢?”
    “你们家掌柜真这么说的?”
    他的语气立马就宕沉了下来。
    “是啊,她还说.....唔唔唔......”
    楚引歌已一个飞步捂住了品秋的嘴,面色尴窘地笑了笑。
    那是去岁中秋前后,品秋在绣铺里老是心不在焉,动不动就泪流满面,楚引歌本不是个多管闲事之人,可看她将张三的小儿衣衫送到了李四小女家,金线银线乱勾,极大影响了铺中生意,这才开口问她发生了何事。
    这个小丫头当时嚎啕大哭,楚引歌也才得知原来是因一个男子。年少的喜欢,总是热烈又急遽的,品秋也不例外,和桥尾裁缝店家的儿子在桥上一见钟情,坠入爱河。
    少年说等裁缝铺在桥头也开上了一家,就娶她。
    品秋等啊等,没等到他的诺言实现,反而等到了裁缝铺的闭门,少年入赘娶了另一家鸢云绣铺的女儿。
    品秋本就是个大大咧咧之人,这心动的野风,刮过也就过去了。
    何曾想有一日在茶楼送衣,就听那少年在隔间说道:“就那沉香绣铺的小绣娘,我没成婚前整天追着我死缠烂打,我也是有手艺的人,哪能看得上她?当时放话,若是她家的白掌柜同我成亲,我就纳她为妾......”
    品秋怒火攻心,她当时好想冲进包厢用椅子将他砸烂,可那厢房里都是男子,且她怕对自家绣铺的声誉不好,这才隐忍了下来。
    楚引歌得知后,就随口说了这句——“少信男人的话,能多活二十年。”
    带着品秋,上了鸢云绣铺的门,狠狠地揍了那男子一顿,出了好一通恶气。
    本来这事要上官府,但一来是那男子口无遮拦,二来苏觅出头将此事压了下来,也就不了了之。
    这事一过,扈州城的人知道,白掌柜性烈,也动不得。
    谁曾想,眼下品秋竟拿出了这句话......
    楚引歌悻悻介绍:“品秋,这是我的夫君,你得叫姐夫,他的话你得信。”
    品秋咂舌,脸被涨得通红。
    楚引歌这才松了手。
    品秋忙作揖:“俊俏姐夫在上,方才多有得罪,小女口无遮掩,请多见谅海涵。”
    她又小声嘟囔:“掌柜,咱姐夫怎么穿得这么寒碜?”
    楚引歌一阵面热,总不能说是自己缝的,太砸招牌了,也轻语道:“你姐夫刚从异地回来.....”
    品秋听闻,立马了然,果然是没赚到钱,回来吃软饭来了,手上的锅铲更是坐实了她的猜想。
    白川舟哂笑了声:“品秋是吧,你家掌柜还说什么了?”
    楚引歌可不敢让她再继续说了,忙推着她往门外撵:“去绣铺拿那套月白竹纹暗绣成衣来。”
    门栓一紧,总算是将品秋鄙夷又惋惜的目光驱逐在外。
    烈日赫炎。
    这么一折腾,楚引歌的额间沁出了一层薄汗。
    她正欲抬手擦擦,却被白川舟一把握住。
    花露清香丝丝浮浮漾开。
    白川舟眉梢轻提,“十个八个我就暂且不追究了,先说说这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他逐渐靠近,衣衫本就松垮,一俯身,锁骨之下的肌理尽显,还有.....她留在上面的红痕印记。
    “所以在夫人心中,为夫是什么鬼。”
    楚引歌望向他,五官更分明清晰,琥珀瞳仁在日光下澄澈清浅,诱人沉迷。
    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脱口而出:“色鬼。”
    两人皆愣。
    白川舟轻笑,看向她的喉间,含笑低语:“怎么看夫人更像啊......小、色、鬼。”
    作者有话说:
    大家的留言都好好玩,鞠躬致谢~
    今天有聚会,就少更了一些~有时间会尽量多更的,月底左右会正文完结,非常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
    第70章 回家说
    他又凑近了些。
    眼眉低垂, 鼻尖嗅到的都是她淡淡的甜香,瞬间占据了他的整个胸腔。
    白川舟的声色低惑,调侃道:“小色鬼这五年越发会勾魂的, 难怪会有十个八个来冒认夫君。”
    她看他的的喉结轻滑, 目光怎么看不算太清白。
    楚引歌笑了, 原来这里的色鬼不止一个。
    她轻划着他的颈侧, “这里的剑伤一点都看不到了。”
    “都五年多了,哪能......”
    话还未说完,白川舟就感到咽喉一窒, 她偏着脑袋, 在轻吻着他的喉结,所有的声嚣都戛然而止。
    手中的锅铲都不受控地掉落在地,扬起了灰。
    这是他五年多以来第一次的失控, 或者说,从昨晚开始,他的心轨就已晕得不知转向, 只想驶向她。
    他不自知地屏气凝神, 大气都不敢出。
    如同无数烟花在脑中崩裂,落下星星点点, 火树银花, 绚丽夺目。
    楚引歌听到了他的闷哼, 他的耳根泛了红。
    她赶紧从地上捡起了锅铲, 跑到庖厨门口, 见他转过身, 仿着他的语气, 俏皮说道:“怎么, 五年过去还不会在亲吻时喘气么?”
    怕他来抓她, 倏尔就钻进屋里去了。
    这小混球......
    白川舟看着那抹芽黄转而不见,轻笑着出了声。
    楚引歌终于吃上了那心心念念的茄汁手擀面,她自己不大会做饭,但会在庖房中常备辣椒酱和番柿。
    这让她觉得家里还有点烟火气。
    这么些年,她也就只能做个清水汤面,而番柿就当零嘴空口吃了。
    “家中人都还好么?”
    她在白川舟给他打第二碗时的空隙才有空问话。
    “父亲还是老样子,倒是母亲最先并不知情,以为你真在刑场被烧死了。”
    白川舟将茄汁浓郁的满满一大碗面放到她的面前,“哭了大半个多月,还给你去寺里点长明灯,还要去请巫师通灵,问问你有没有未了的心愿,父亲不得已才告知了她真相。”
    楚引歌的手一顿,这些话听起来又心酸又好笑,侯夫人是真将她当亲女儿待了,她心中一阵酸涩。
    但更令她诧异的是,牧之竟叫了侯爷父亲。
    “你知道侯爷杀我父亲是情非得已......”
    楚引歌拾起一筷,滋溜进嘴,唇齿间贲满了醇浓的酱汁,食之一口,鲜香够味,整个灵魂都在震颤,着实好吃。
    白川舟的话也随着酸辣漾入耳际:“他那些事我岂会不知?但他拿着降罪书眼睁睁地看着七十八忠良被害是真。”
    所以白盛清在年少的他眼中就是个懦弱无能之辈,他明明知狗皇帝做得没有人性,可他却依然顺从了,他知道他想保住侯府,可那七十八条命就该陨在天地间,无人问津么。
    白川舟也曾看到过白盛清深夜在竹林饮酒射箭,竹叶簌簌,他能一箭就射中叶心,可他却不敢示于人前。
    他也曾上前谏言,父亲若觉陛下枉杀忠良,就不妨联合朝中......
    当时话还没说完,就被白盛清对准箭心,那是他第一次在侯爷眼中看到杀意:“逆子!”
    从那以后,他就再没叫过他父亲。
    白川舟的眸色幽深,话锋一转:“但直到轩辕台.....”
    “轩辕台?”
    楚引歌吃得肚子圆滚滚的,停了箸。
    “嗯,轩辕台,我差点被他杀了的那一天。”
    白川舟低哂,替她擦了擦嘴,续道:“他的箭法好,真想杀我就不会有失误。”
    “所以那天,侯爷是有意射偏的?”
    “是,不仅如此,”白川舟抬起她的十指在日光下看,纤巧细柔,“棠棠那回应当是第一次握弓吧?头回射箭就能让人一命呜呼,这也未免将狗皇帝看得太弱了些。”
    楚引歌的眸色微动。
    确实,她在狱中也觉此事蹊跷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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