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走后,他又继续,这次不再逼问,“我能保护你了,回到我身边好不好……”
    丁珂还记得他昨天在图书馆对那个女孩的呵护,也记得他迫于李暮近的威势没为那个女孩出头,“我不是你说的那个丁珂。”
    陈享歪头皱眉,满脸不相信。
    “或许名字一样,长得相像,但不是。”丁珂说。
    “不可能!不可能有这么像的两个人!”陈享坚持判断,“你有苦衷对不对?你告诉我,我现在跟着教授做项目,年入百万,你不用再顾虑,也不用再因为家庭自卑……”
    “我不知道那个女孩什么样,我条件也不太好,但我没有自卑过。”丁珂说:“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这样的说法存在,就是有很多超脱逻辑和定律的事件发生。能接受奇迹,为什么不能接受有两个相像的人。”
    陈享不信,绕进操作台,强硬地从后掀开她的衣服,看到腰上没有那个刺一般哽在他喉咙的疤,愣住了。
    为什么没有呢?
    丁珂逃开,抄起桌上食物夹,对着他:“再靠近就报警!”
    陈享退回去,站在三米外,整理衣服,强压下一身狼狈:“那我就要追你了。”
    丁珂伸手迎向门口,要送客。
    陈享倒没纠缠。
    加州巨型豪宅。
    宋雅至穿着睡裙从楼上下来,脸上敷着面膜,手里端着一块煎得半糊的牛肉,象征性摆了摆盘,放在桌上,顺势坐到沙发,扭头看向躺在沙发上的拿书挡住脸的李芈。
    林中光线穿过繁茂的枝叶只剩星星点点,但也足够刺得人眯眼,尤其别墅还是全景落地窗。
    李芈下意识手背挡眼,唇角一挑:“我就睡了两个小时。”
    宋雅至把面膜拿掉,“那是因为你才到俩小时。”
    李芈微笑,“开会我没办法,而且你不是找了很多猛男陪你吗,你还顾得上管我几点过来?”
    宋雅至坐起来,点了根烟,说:“要不是我放出消息说玩得嗨,李崇那狗东西以为我在算计他呢。只有我跟他一般黑,都下贱,他才不会分出目光给我。”
    她很恶心李崇,只是当年政治联姻是父母决定,她没有办法,后来家人出意外,她没了倚靠,对李崇来说也失去价值,只能放低姿态,依附于李崇。
    因为她乖,识大体,也聪明,表面戏配合他做得足,私下也不管他,她名下才有这些财产。
    李芈拉住她的手,轻轻揉捏:“辛苦了。”
    宋雅至冲她笑:“但我觉得现在的生活是我想要的生活。”
    李芈点头:“老公不管,钱管够,儿子虽然混蛋,但天赋异禀,智商和敏感度异于常人,用得好以后会是一把趁手的武器。日子是不错。”
    “爸的眼光还是毒,孙子的品质确实比儿子高不是一点半点,不怪他们二人都看儿子不顺眼。”宋雅至说:“只是我驾驭不了这个儿子。”
    李芈也坐起来,伸手搂住她肩膀:“那女孩的事?”
    “我找人去打听过了,孔穗那个妈确实跟李崇好过。事先阿暮拿两人头发给韩国私人机构做了亲子鉴定。结果我不知道,但看阿暮的表现,一定是亲生。”
    宋雅至说着闭上眼。
    很快睁开,转过身搂住李芈。
    两人无言。
    宋雅至当然知道李暮近为什么会对亲妹妹下手,根源在李崇。
    李芈至今未婚,却不是传闻中只是享受恋爱的过程,她是厌男,是她哥哥李崇导致的。
    奶奶坚持离婚,就是发现在爷爷的强制管束下,儿子李崇性格变得有些扭曲,人性的劣根都暴露出来,却因为畏惧爷爷而掩盖伪装。
    她试图扭转这个局面,坚持一段时间,发现儿子多次在半夜从女儿房间出来,她找到爷爷,却挨了爷爷的巴掌。
    她就带李芈离开了。
    现在一家人为了利益“摒弃前嫌”,当过去事没发生过,偶尔也会聚一聚,演一下外界看来“正义和谐、充满奉献精神”的商政并蒂家族。
    大家默契“遗忘”那段过去,表面是因为和谐有利于李芈借助李崇四面八方的关系开通各种通道。
    其实是因为奶奶的故土情结。
    李芈的事业重心早不在国内,国内资产不如国外百分之一,但拗不过老母亲,为给老母亲构建舒适安稳的晚年生活,她隐藏实力,在这家里做一个一般的有钱人。也掩藏起性格,以让自己看起来,不足挂齿。
    她的格局已不用把对李崇的厌恶展现在外表,而且有时候看着他和爷爷做戏的样子,也挺有趣。
    李崇也不喜欢李芈,只是喜欢对妹妹下手的背德感,那种刺激能让他感到生命的鲜活。
    但这也是他不愿示人的弱点。
    李暮近不仅掌握了李崇弱点,还试图以此掀起一点风浪……宋雅至不懂,但觉得这个儿子危险。
    李芈安抚宋雅至说:“李崇的位置,换阿暮来坐也不错。”
    “李崇有弱点,关键时刻我还能利用这点保命,不怕他出事后把我推出去当替罪羊,但我儿子……”宋雅至说真心话:“他没弱点。”
    李芈沉默。
    他们一家其实并不能确定李暮近到底有无强奸杀人放火。
    近几年李暮近叛逆,而他们也忙,自然疏于管教,他的事他们知道的也少。如果不是学校、警方联系,甚至不知道当时把他送到贵族中学,他根本就没在学校,更别说知道他跟当地黑帮混迹在一起。
    他们出面摆平事件,把国内新闻做成李暮近被不知名组织胁迫,带他回国,然后在律师建议下,把他送进死规矩少一点的国际学校,结果才半年就出了强奸杀人放火的事。
    问他什么他都承认,但又确实无实际证据,导致司法程序正确,民愤难平。
    李崇之所以上下打点,联系媒体,到处捂嘴,不是为了李暮近,是为自己。当时情况,热度持续高居不下的话,坐在审讯室的人会从李暮近变成李崇,变成爷爷、宋雅至。
    杀人案也会带出来一个收受贿赂案。
    当年所有信息都指向李暮近,但就是没查出来,要么李暮近真是清白的,要么就是藏得太深。
    他跟孔穗这事,就是对宋雅至敲响的一记警钟。她又说:“我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我看不透……”
    李芈把她两只手拉来握住,说:“那先等等,真不好掌控就要早做决定,反正有精神病前提,软禁很容易。”
    李芈从小对李暮近的教育都是顶尖,至今他一切花销都来自她。只不过对外分给李崇一点功劳,让他这爹在外界看来不至于不称职。
    所以她不讨厌李暮近,甚至说喜欢,但要他站在她这头,她才能一直喜欢。
    宋雅至攥紧她的手:“他是我儿子,真让我放弃他,我……”
    “那你就要知道他想干什么,只要无伤你我,就随他。”李芈把旧话又翻了出来:“我养了那么多年,他早不只是你儿子。他肯听话,我的,就是他的。”
    宋雅至点点头。
    一身冷汗又冒得心脏不爽,但愿这个儿子不会伤她的心。
    李芈轻轻摁压她的头部穴位:“保持放松。”
    宋雅至闭上眼,随着她手的动作均匀呼吸。
    “李崇多该死,过去老是吓唬你,你也猜不透他的心理,染上一紧张就发冷汗的毛病。家庭关系紧张的就是容易发汗。”
    宋雅至说:“如果不是这个毛病,我也不会总去妈妈那里针灸,也不会发现这个世上还有人说话我那么爱听,性格也跟我那么合适。”
    李芈淡然一笑:“也许我妈根本不会针灸。”
    宋雅至睁开眼,扭头看着她。
    不用说得太明白了。
    是李芈先注意到宋雅至,也笃定她们会成为要好的知己,所以求她妈,以针灸的名义时不时把宋雅至约到家里。
    李崇给宋雅至的体面越来越多也是因为李芈给她这个“嫂子”太多赚钱路子,说白了没经商门路、庞大生意网,只靠李崇那点政治影响力,鸠州前三怎么能有李芈呢?
    宋雅至一直以为她依附于李崇是唯一选项。
    原来,她能得到这一切,还有李芈在背地里的推波助澜。
    她也是最近心神不宁,发冷汗越来越频繁,被李芈接到加州散心,才知道李芈不止鸠州前三,她还有一个外国名,坐拥资产超过国内百倍。
    似乎从此以后,她再不用对李崇卑躬屈膝。
    宋雅至低下头,像从翁里传出声,“你对我太好,我回报不了。”
    “你知道我原本对人生没期待的。”
    宋雅至抬起头。
    “死过一回的人就不想要太复杂、太没安全感的关系了。”李芈看多了花花绿绿,现在只觉得,跟舒服的人以舒服的方式享受余生,才是一条正道。
    陈享去所里前,排队给薛诗与买了日限量三十份的老手艺卤味。
    六月的天,大小姐居然下来接了。
    陈享送到就走,薛诗与却拦住门,不让走,“你两天没理我了,我还没生气,你气好几天,至于吗?”
    “不至于,我也没生气,就是所里还有事。”
    薛诗与看他有话不说,很反感:“我找人问过了,那女的就不是丁珂,丁珂出事时,那女的还在当志愿者,有很多人能证明。你不要看见那张脸就跟枯木逢春似的,又想上赶着?”
    陈享闭眼,片刻,睁眼呼气,扭头对她说:“诗诗,我很爱你,跟你在一起的这两年,我感到幸福。我现在就想要一句实话,你有没有亲眼看到李暮近强奸丁珂?你真是上楼后撞见的?”
    薛诗与歪着脖子,眼神向上,擦动上下牙:“你现在什么意思?觉得我造谣?我骗你?是你后来追的我,我当时又不喜欢你,有必要骗你?”
    “你不要转移话题,我也没有在跟你吵架,我就想知道,你是亲眼看到了,还是先入为主,把李暮近出现在她家,联想成了李暮近强奸她。”陈享语速缓慢:“诗诗,已经过去了,我不会怪你,我只是觉得,我们是最亲密的人,你该告诉我。”
    薛诗与瞪着他,抿紧嘴,就是不说话。
    陈享放弃,“我去所里,电影过几天看吧,今天大概率要通宵。”
    薛诗与在他出门时抓住他的胳膊。
    陈享扭头,眼神充盈爱意,仿佛在传递,不要恐惧担忧,他到死是她转身能看到的避风港。
    薛诗与红了眼,低着头,小声说:“他从她家出来,把我吊起来不让我上去,他就是强奸……”
    陈享忍住也还是倒抽一口气:“你没上去。”
    薛诗与抬起头,拉着他胳膊:“不是,不是的,我要上去来着,是他在楼梯拦住了我……他如果不心虚,为什么拦我?”
    “所以你就造谣他强奸丁珂?”陈享甩开她的手。
    薛诗与又去拉他的手,“不是,你听我说,丁珂下来时脸特白,衣服都是乱七八糟的,好多褶子……”
    陈享又甩开她,眼中再不见深情:“我以为你最多任性,家里宠着也能理解,没承想,你是歹毒。你怎么能造这种恶毒谣言给你最好朋友?”
    薛诗与抱住他:“哥哥不是,不是这样的,我当时怕极了,你知道李暮近多恐怖的,你也被他欺辱过,你知道……”
    陈享推开,不想再听她说话,转身要走,想起一事,又回过头:“当时你发给我的丁珂那些裸照……”
    薛诗与眼神飘忽,忽而手足无措,也不再挽留他,转身扶住桌沿,慌乱地倒水,手抖,洒掉,又慌乱地擦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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