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边,木若看着湖面清冷的夜景,突然很想唱歌。
    “莲花似空为纯白贞忠,
    恨吻着风一颤动睡莲被染红,
    昙花一秒钟任蝴蝶簇拥,
    为纪念过客那阵痛到下世重逢……”
    又一道女声响起,木若懒懒抬眼看她,艳丽颓靡。
    “众生相碰,
    梦到剧终,
    黛玉之痛,
    化作落红……”
    快十一点的清吧人不算多,临湖而立,没有爆燃的劲舞和炸裂的蹦迪乐,只是放着bob  dylan的歌,乡村音乐,还是那个松弛的调调,风雨飘摇中一盏昏黄的灯,记不住的歌词。
    木若是通过洛雨认识老板娘的。这个称呼只是习惯了,当时叫她姐姐,人不愿意,觉得叫老板娘更有风情和味道,她没有丈夫,没有男朋友,身边围绕的,向来只有暧昧对象。
    她比她们大不了几岁,说起来还算校友,不过高中家中生变,农村出来一路打拼才小有一番成就的父亲,留下一封信就从几十米高的楼一跃而下。
    母亲没听她提过,听说很早就扔下她和那个流着鼻涕,话都抖不利索的弟弟走了,去哪不知道,反正没再回来。
    这种丢夫弃子的故事木若长这么大也在别的地方听过,身边最近的一个就是洛雨老妈。
    那阿姨是个传奇人物。在洛雨和妹妹很小的时候,就果断和酗酒又不思进取的丈夫离了婚,当时她的收入早已远远高出那个男人,后来到m市发展,愈发努力工作,一直保障自己和两个女儿有足够的物质条件。
    只是这种繁忙也直接减少了她和女儿们的相处时间。实际上,洛雨和她妈的关系,并不算好。
    但她一直理解妈妈。
    有一次不知道两人聊什么,就扯到了酒吧老板娘的妈妈身上,再扯到了那些抛弃孩子,自己走掉的妈妈们身上。
    洛雨说虽然她和自家老妈经常吵架,但她真的很感激,妈妈足够强大,一直给她和妹妹遮挡风雨,从未抛弃她们。
    而那些抛弃孩子的妈妈们,在她们这种局外人的眼中,也并非罪无可恕。
    世俗束缚了许多男人,更捆住了大把女人,作为母亲她们不够格,但至少手起刀落斩掉了糟糕的过去。
    可惜村里没人愿意听挥刀断爱的传奇,大家更喜欢口口相传这个xx家的婆娘是怎样的狠心绝情,就算xx再怎么样混账没出息,也不至于丢下那么小的几个孩子……听说是外面有男人了诶……
    可是作为被抛弃的当事人,她们也不觉得老板娘应该搞什么狗屁谅解,那些女人倒是追求了新生,踩在脚下的,可能被彻底毁掉的一生的,却是那些无辜孩童。
    虽然即使她们留下,也不见得会给自己的孩子带来转机。
    贫穷落后弱小,每个字都是悲惨命运刺向这些女人孩子的毒刺,即使抱团取暖,该被扎的时候依然会疼痛,依然会有新的伤口覆盖在数不清的旧伤之上。
    老板娘很幸运,一只翅膀自行断翼撤走后,另一只彻底支棱了起来,给了她很长一段不愁生计无忧无虑的学生时光。
    甚至就连枯萎,也都为他们铺好了退路。
    父亲的去世没给姐弟俩留下一屁股债,小城里的两套房子和工地的赔偿金是他给孩子们最后的庇护。
    不多,但对两个孩子来说,也不少。
    之后发生的,就是老板娘不顾老师劝阻辍学,开始了自己的风雨飘摇江湖路,一路跌跌撞撞。现在不过二十七八,在c省有了两套房和几个门面,还有这家在小城里开了很多年的酒吧。
    故事讲给别人听,不过一盏茶的功夫。
    做了修饰润色的情绪,增添删减了的细枝末节,带着技巧性的语言处理,绘声绘色。
    听的人在放松舒适中掉入那段时光,跟着在故事里一起走了一节。
    对于讲故事的人来说,那是一段很长很长,已经千帆过尽,仿佛过去了很久的,人生。
    “谢谢”。
    老板娘端来了酒。
    木若是高中跟着洛雨来这儿“厮混”的,当时听闻此番经历就感慨此真乃奇女子也。
    酒吧名字也带着几分离经叛道:秋水畔,无酒之吧。
    慢歌摇曳,酒还是有的,只是几盏清酒下肚,望谁解忧。
    “聊聊吧,这位离家出走的童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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