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祝熙跟老妈子一样反复叮嘱祝言好好休息,等他回来,但在祝熙走的当天下午,祝言就驱车三个多小时,一个人跑去了南山公墓。
    张雅没有长眠地底,她被火化后骨灰就被政府安置到了骨灵塔内,毕竟漫山拥挤的墓碑是中产的埋骨地。骨灵塔的内部空间高但窄,鸽子笼一般层迭地堆放着数个骨灰盒,用玻璃柜门隔断,前面贴着亡者的黑白遗照,神情各异,但都张着眼珠子,审判着每个来者。
    兴许是工作日的缘故,祝言从停好车到踏进骨灵塔,并没遇到其他人。她按着苏然发给她的消息提示,扫了一眼,就定位到了张雅的骨灰龛位,上数第二层最末一个。骨灰盒还很新的样子,外面贴着那张黑白照是张雅的证件照,金发印成了黑色,显得她气质有些阴郁,无神的眼睛紧盯着祝言。
    “抱歉,现在才来看你……”祝言叹了一声,在张雅龛位旁放下一束花,盯着那张照片,哽咽许久。真到了人家灵前,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更多是自责,如果自己当时没有“犯病”,是不是就能保护好张雅?如果自己在千元村的时候再努力些,是不是就能保护好所有人,包括张雅的女儿?也许,她真的高估自己了?
    “只要我还有口气,这件事就还没完……我会找到你女儿的,然后带她来看你,带你回家……”
    祝言还想问她,徐宁是真凶吗?张雅赚了不少却极度节俭,警方说她账户余额少得可怜,只能勉强支付骨灰龛位的年租,她的财产没有汇给千元村,那又是给了谁?徐宁吗?
    满腹疑问,但祝言完全问不出口,对死者的询问毫无意义,只能显得她像是丧失了理智,打扰亡者清净。
    “如果真的有来世,希望你一定要投胎到一个非常非常爱你的家庭……”祝言双手合十,轻声呢喃。
    陪了张雅许久,祝言将视线移到了旁边的骨灰龛,离张雅不远,贴着的遗照是个乖顺卷毛的男生,带着厚重的镜片,笑容羞涩内敛,一副乖乖仔的样子。
    申屠凛的骨灰龛前,没有一束花,显得遗照上他的笑容都有些落寞了。
    “申屠,唉,如果真有下辈子,你可不要再由着别人欺负你了,我不知道该去哪里保你……”祝言心情复杂,怎么也想不到,不久前还曾拥抱过她的大男生,怎么再见,他却被装进了这个小盒子了呢。
    也是在申屠死后,祝言才了解,不像其他几个学生,申屠凛是个无权无势的孤儿,靠着政府救济金以及兼职工资考上大学,去世后没有亲属认领,也只能交由官方潦草地处理完后事。显然,申屠的人缘肉眼可见的极差,不然怎么会一个来悼念的老师朋友都没有?
    “你呀,是不是只顾着念书,都很少社交,就我一个人记得你,以后我哪天殉职了,谁帮你交龛位费啊?应该先出几本书当个教授再走的,不然也不至于现在一束花都没有呀……”祝言开着没心没肺的玩笑,但心里酸涩无比。
    “要是遇到隔壁的张雅,也请帮我照看一下她吧……”
    祝言说着,将花放进龛位时,她的余光瞥见玻璃上,映出她身后站着一个黑黢黢的投影,看不真切。她惊觉,有人,站在她身后不知道多久了。
    她的神经瞬间紧绷起来,借着玻璃反光,那黑影也正在观察她。
    似乎是注意到气氛的不对劲,对方率先开了口:“请问您是申屠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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